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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31)

颤抖着双手拢紧衣衫,令妧笑得凄凉,连玉致都背叛她了,如今她还能相信谁?

“公主……”

“带上瑛夕,我们马上就走。”她直直打断他的话,佯装方才没记得裴毅说的什么。

裴毅的脸色铁青,低头凝思片刻,似是下了狠心。

令妧只觉得背后人影骤然逼近,随之颈项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便若失去了依靠,轻飘飘倒下去。

淡雅轻萝香似在那一瞬铺天盖地地弥漫开去,怀中柔软娇躯轻靠,一种复杂心思缠绕在裴毅的心头。

早知如此,当初他若断然说出他是裴毅,会不会一切就此不同?

第十六章 裂帛04

再由不得裴毅多想,才欲转身,忽而瞧见寝殿外处处灯火通明,紧接着又从夜幕中传来女子的惊笑声,伴着宫人们惊恐的话语。

杂乱无章的话,大抵是听不出说了什么,只隐约可辨别得出那一声声的“太后”。裴毅的眉头紧锁,不难听出那簇拥一团的人正朝公主的寝殿涌来!

他圈着怀中昏厥之人退了一步,外头混乱的脚步声将至,宫灯烛火仿佛在瞬间烧红了盛鸢宫的半壁天。

他奉命带走令妧,牺牲瑛夕,一把火烧了公主寝殿。至此,北汉再无大长公主,刘令妧才可重生于天下。可是——

崔太后怎么来了?她怎么来了?

裴毅面如土色,紧握着长剑的手早已是寸寸筋骨分明。殿外喧哗如昼,一众人影俱映上宫闱门帘,伴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那抹微弱话语响起:“是谁的命令?”

令妧恍惚醒着,外头灯火映入半合眼眸,她只以为是裴毅所为,那么瑛夕,瑛夕……

奋力挣扎了下,那点绵薄之力终归是挣不过裴毅有力的臂膀,她的眼角滑出了泪,恨自己无力去救瑛夕。

裴毅低头凝望怀中半醒半阖的女子,那样的神色,分明是一席悔恨,半点恨。

他揽着她的手略一紧,是谁的命令早已不重要。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却带不走她。

*

那次皇长子受伤后,崔太后一直被禁足于熙和宫。如今公主被禁足,皇上自然就撤了太后的禁令,却不想,仅仅几日而已,崔太后的疯癫之症竟又发作了。

一众宫人也不敢用力拉扯,偶尔有人欲拦着,殊不知她的力气那样大,索性就狠狠地推了开去,径直闯入盛鸢宫来。

嘴里还嚷嚷着诸如“妖孽”“祸水”之类的字眼。

瑛夕闻声而来,见了此等仗势也不免惊窒,呆呆立了半晌,眼看着公主的寝居被人推开,瑛夕这才回过神来,奋不顾身冲上前去。

大长公主的寝殿,到底不是谁人都敢肆意闯入的。

莺欢眼见崔太后的脚步未停,径直闯入,她的脸色大变,只得跨步进去拉她:“太后,太……”

跟着冲进去的瑛夕也没面前的场景吓呆了。

昏暗内室,赤色珠帘剧晃,重帷之后,大长公主衣衫凌乱,就这样静静俯卧在冰冷地面上。那一侧的窗户大开,夜风肆意入窜,激得帷幔飘曳,烟熏弥漫。

瑛夕惊呼一声“公主”,拔腿就扑上去:“公主,醒一醒,公主!”

帘外,两道身影竟也站住了步子。仿若连崔太后的疯癫之症也瞬间好全了,她竟也不吵不闹,就这样呆呆望着。

令妧只觉头痛欲裂,惶惶之中像是听见瑛夕的声音,她艰难地抬了抬手,攥住侍女的衣袖:“瑛夕,是你吗?”

“公主,是奴婢,是奴婢!”瑛夕连连点头,随即破涕为笑。

不是梦。

令妧复又阖了双目,嘴角却是一抹释然的笑。

皇上有令,擅入盛鸢宫者,斩立决。

正值夜半,谁也不敢去宣室殿惊扰皇上,太医是来不了了。

令妧饮尽玉盏中的凉水,神智稍稍清醒,眸光转过微掀的幔帘,见崔太后凝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那一个是太后,自然斩不得她。

令妧无奈一笑,崔太后心心念念着要她走,今夜她若不来,令妧当真就走了。殊不知崔太后若知道了,究竟又作何感想?

第十七章 舍得01

红烛映着男子俊逸容颜,内室熏香氤氲,散不尽他眉宇间的踌躇。那蒙纱斗笠被随意搁在一侧,裴无双静静听完裴毅的话,良久未作声。

“属下该死!”裴毅终究跪下去,回念今夜盛鸢宫的一切,他再无路可退,只能撤手方能全身而退。

半晌,裴无双清冷目光落在底下之人的身上,裴毅身上的夜行衣尚未来得及换下,衣袂上甚至还沾着点滴的夜露。裴无双却蓦然起了身,广袖之下,双拳紧握。怎想得到那两道更替的禁足令,竟坏了他的大事。

他强压着胸口的怒,缓步行至青竹案前,森森目光盯住那被戒尺压住的宣纸,上面一副未及完成的画——

“天意。”他艰涩吐字,面上似笑非笑,“裴毅,这是天意。”

裴毅大惊,不顾礼数抬眸凝视着那抹消瘦背影,定定开口:“说什么天意,少爷何时信过这个?”

天意难测,事在人为。

裴毅记不得他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可是那八个字说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案前身影微移,裴无双猝然笑出声来,他错就错在太过自信,以为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竟忘了疯癫的崔太后。

裴毅心口一紧,原本紧抿的嘴唇动了动,满腹的话竟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一低头的刹那,仿若电光闪石,无数欲念从脑中蹦出,裴毅咬咬牙,开口道:“少爷该知道,今夜属下若带她出宫,她也势必恨您!纵然撇开此事,往后您又想如何面对她?终年戴着这斗笠,还是叫她窥见您的脸?”

“裴毅!”

一声厉喝,案上戒尺、画笔一并拂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

裴毅却是将惧意悉数沉入眼底,挺直了脊背依旧说着:“杨大人和四公主的事了结后,少爷原就不该再留在这里。”

“大胆!你是在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吗?裴毅,你僭越了!”

“恐怕不是属下僭越,而是少爷忘了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住口!”

面前人影一晃逼近,裴毅只觉领口一紧,迎面便撞上那双墨色盛怒的眼眸。裴毅心下泛寒,那冷若冰霜的脸孔下,恰是藏尽人世间最深最痛的东西,叫裴毅看上一眼,便不忍再看。

揪着领口的手掩饰不住的颤抖,裴无双冷冷睨视着裴毅,心下却是哂笑。

他动怒,竟是因为被裴毅戳中心中事……

他原不该留下,不该一次又一次卷入那些事情中去。

他总笑她傻,为少帝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少帝依然恨她。那么他呢?正如裴毅所说,今日他若真的做成这件事,她也会恨他。

说来说去,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傻,一样的执着。

无眠的夜里,他总要想起她的笑,开心的,无奈的,释然的,隐忍的,畅怀的,嘲讽的……她的坚韧,她的伤,她的痛,她苦苦支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