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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30)

侍女一怔,这才回过神来问的是她身后的太医令。

陈描行了礼,这才恭敬回话:“杨妃娘娘小产,皇上震怒,孙太医早在事发当晚就被处决了。”

这么快?

掌心传来丝丝痛楚,令妧的心却是一半揪心一半松懈。

“公主,还是先让陈大人给您看看?”瑛夕软语规劝着,又朝陈描看了眼。

着鸦色官袍的身影才往前一步,却听令妧低声道:“本宫要见杨御丞和秦将军。”

瑛夕变了脸色,悄然看了看陈描。陈描的脸色亦是难看,他一抬青纱笼袖,话语低沉:“皇上有令,除太医以外,盛鸢宫不得任何人进出。”

令妧猛地转身,犀利目光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世弦的用意昭昭,他担心她会宁死说服杨秦二人不必妥协于他,他很了解她。

“臣给公主把脉。”药箱已被轻放在桌上,陈描掀起衣袍跪在令妧面前,才抬手,却见那抹消瘦身影又转了开去,语声淡漠:“你去告诉皇上,本宫这盛鸢宫想要清净,日后太医院的人也不必来了。”

第十六章 裂帛02

“她当真这样说?”

中常侍王德喜低头垂眉立于帘外,闻得少帝含怒的话语传出,他一个激灵,忙又答:“是,陈大人是这样说的。”额际有汗沁出,他也来不及抬手拭去,就这样静静侍立,恐里头之人震怒。

偏沈昭仪回静康宫去了,不然也是个能劝人的主。王德喜在心底细细地想,盘算着是否差人去请,忽觉面前光线一暗。

他的眸光稍抬,见锦塌上之人早已经起了身,颀长身姿直立在前,将半侧暗影投下,遮挡住王德喜的视线。他的心头紧了紧,闻得少帝轻缓地笑出声来。

他也曾以己之身相逼,她却说他若死了,她便扶植幼帝登基。那么如今,她可算也是在威胁于他?

寥寥数步迈至大开的窗边,指腹摩挲着窗沿镂空花雕,他的眸中噙一抹锐利的光。

当初她不曾心软,如今他亦不会!

流云广袖一落,他低哧着开口:“传令下去,从今往后,盛鸢宫不得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斩!”

语声里,再闻不出一丝半丝的微弱,恍似要生生穿透这浑厚的宫墙宫壁。

殿外那抹锦衣华裳的身影一颤,虔儿一声“娘娘”,用力支住端妃欲要倒下的身子。端妃的眼底带着颤意,皇上他……竟要将盛鸢宫也变成冷宫吗?

长长的护甲已嵌入虔儿手背,她吃痛地蹙眉,见端妃惨白着脸却未有要离去的意思,虔儿壮着胆子小声规劝:“娘娘,您还有殿下,您若是出了事……叫殿下怎么办?”

大长公主的事早已无可挽回,端妃却还可以明哲保身。

浑浑噩噩步下白玉石阶,里头少帝又说着要见杨秦两位大人的话端妃亦是听得模模糊糊,手中拽着的锦帕早已被汗水浸透。昔日杨妃得尽盛宠,羡煞六宫,可端妃手中却还有一张王牌,背后尚有大长公主。

如今——

杨妃失宠,她也跟着失势,区区一个婢女竟能拔得头筹!

眼前景色阵阵旋转着,端妃几乎是跌入轿中去。提心吊胆数日,终归是木已成舟了,她苍白的樱唇动了动,再吐不出一个字。

脑中只定定地转着二字——没了。

什么都没了。

*

整个午后,中常侍王德喜自盛鸢宫前前后后进出不下数十次,瑛夕怔怔瞧着不相干的侍女侍从撤尽,半个身子倚在凭栏处,整张脸都失尽了血色。

夜风入帘,吹得珠帘轻悄碰撞。

左右尽退,令妧和衣躺在床上,双眸定定瞧着头顶微微晃动的素色帐子。今日杨秦二人又奉诏入宫了,世弦要说的那些话,她心底大约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有宫人瞧见杨御丞与秦将军自御书房出来便一路争吵至宫门口,大约也是为了她的事。

是夜,四下幽谧无常。

令妧全然无睡意,窗外似有人影闪动,紧接着寝殿门“吱呀”一声,冷风入,身影至,帷幔掀。

令妧惊窒起身,凝视那双溢光的双瞳,来人伸手便封住了令妧的口。另一手将面上蒙纱扯落,接着微弱的光亮,令妧诧异地撑大了双眼。

裴毅!竟是裴毅!

第十六章 裂帛03

轻薄帷幔一阵飘曳摇晃,裴毅脸上略有尴尬,见令妧已瞧清楚了自己,这才松了手,急急将眸光转开。发丝还沾着夜露,听他屏息道:“少爷让裴毅来问公主,事到如今,公主还觉得留下值得吗?”

低低的语声伴着内室一片沉闷,令妧十指攥紧了薄衾,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裴毅又道:“您跟少爷走吧,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寂静夜里,终闻得令妧微弱问道:“他说的?”

裴毅点了点头,回身自一侧架上取了令妧的衣服,侧身伸手递入帐子内。一阵细微响动,手腕被那纤长冰凉的手指缠住,令妧又问:“你如何入得宫来?”

皇宫内院,守卫是何等森严,裴无双纵有孔明之才也难确保裴毅能毫发无伤潜入她的盛鸢宫。从未进过皇宫的裴毅,又怎能避过宫中巡逻侍卫的耳目?

绡帐再次被垂落,帐外高大身影又见朦胧。裴毅的声音却清晰:“少爷去找了杨大人,杨大人亲自画的地图。”

隔着轻薄绡帐,令妧的眸光幽深,她竟忘了杨御丞。

“少爷手里有公主的和田玉玦。”

大约以为令妧不信,裴毅又匆匆补上一句。

扣住他手腕的纤指一松,漠然垂落于薄衾之上。

再没有什么比裴毅的到来更清楚明白了,杨御丞终归是妥协了,还有世弦——她不信今时今日世弦会真正放任盛鸢宫。

他在放她走。

所以才要撤尽盛鸢宫无关的侍女侍从,只留下寥寥数个侍卫。

一股莫名心酸涌上来,令妧略略颔首,双眸轻阖,颓然道:“我要带走瑛夕。”

裴毅神色微变,握着长剑的一手略紧,低声道:“瑛夕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他们不会对她如何,待公主先行离开之后,杨大人自会接她出宫与公主团聚。”

“他当真都计划好了?”

清迈话语破开薄薄鲛绡帐传出,微弱光线下,宽大衣袍遮住令妧娇弱身躯,她仰着头,冷冷凝视着外头的男子。

裴毅的额角覆一层薄薄的汗,他竟一时间不明白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少爷,杨大人,或者是——皇上?

心头一跳,裴毅的目光惶惶,不知为何自己会有如此想法。

娴熟套上丝屡,令妧恍然而笑,背过身,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他。”

世弦,裴无双,亦或是杨尚玉,他们一个个,那样严谨的心思,既要她走,怎会不替她算计好以后的路?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裴无双和杨尚玉不会想要她日后被通缉,世弦亦不会想再在这件事上理不清。

无论是谁,都会想要牺牲瑛夕以保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