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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130)

令妧似是一怔,茫然回眸看了看允聿,突然一把推开了他,厉声道:“我要回去!”

允聿见她要走,拦腰抱住她纤弱身躯,皱眉问:“你要去哪里?”

“北汉!我要回北汉去!”

她大叫着要走,允聿随她挣扎、拍打、撕咬,他都不松手。她却仍不泄气,势必要他放手为止,允聿哀痛望着怀中之人。那双明澈瞳眸再不见了快乐,苍白脸色下,唯有愤怒与仇恨。

允聿心头钝痛,他蓦然松了手。

令妧往前冲出几步,突然听闻身后之人沉沉道:“你怎回去?如今的北汉已经不是你离开时的北汉!”

脚步顿住,令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如今的北汉已不是她离开时的北汉——世弦已不是皇帝,她也不是监国公主,端妃成了皇太后,瑞王成了摄政王。

端妃!瑞王!

“砰”的一声重重跪下去,膝盖狠狠撞在地上。是她!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母后要她心狠一些,她却始终不以为然,到头来……到头来却害了世弦!

世弦……想起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令妧再是忍不住眼泪,跪在地上掩面大哭起来。

谁曾想,那一面,竟是永别!

以秦将军为主将增援南越,派杨御丞来南越要她离开,这一切全是为了她,为她考虑。他将亲信都给了她,将自己最脆弱的后背留给了虎视眈眈的敌人……因疾驾崩……令妧不信!

允聿将风氅裹上令妧瘦弱身姿,弯腰将她扶起来。令妧猛然回眸凝住他,哑声道:“他骗了我,瑞王的事根本就没解决,他那样的处境却还是出兵了,甚至还将杨御丞调离京师……”

泪水凝结在女子浓长的睫毛上,略略一眨,晶莹滚落,却刺痛允聿的心。那一瞬间,他似蓦然懂了什么。

令妧已一把将他推开,眼泪与痛苦一并吞咽入腹,她的话语冰冷:“对不起允聿!”

他任由她推开自己,这一次,再是无力伸手去拦着。

她是北汉公主,那一个是她唯一的亲人。他若深爱她,便不会忍心去阻止。

*

二月,正是乍暖还寒时。

自萧后被打入冷宫后,凤宫便冷寂异常,宛如这宫里的另一处冷宫。

天际风急云涌,清风扑面,庆王负手立于廊下良久,他的眉目幽深,忽而闻得“啪”的一声响,庆王回身,见是伺候静公主的宫婢不慎掉了东西在地上。庆王抬步往前,弯腰帮她捡了,搁在她怀中,轻笑道:“是公主喜欢的香包?”

宫婢红着脸道:“是,公主最喜欢这个味,命奴婢做了好些个。殿下,不过毓秀阁去吗?”

庆王浅浅一笑,摇头道:“本王还有事。”

宫婢一阵失望,欲再开口,见面前男子已信步走下石阶,缓缓朝宫外而去。

一路穿荫扶柳,金英绿萼似繁星点点。清冷空气中,隐约有胭脂水粉混在扑面而来的风里。穆旦远远便已瞧见庆王,她的步子飞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她跟随萧后去了冷宫,好在她不似萧后,没有禁足令。

“殿下!”穆旦眼睛一红迎面便跪下了。

庆王负手站着,话语浅薄:“还不起来?”

穆旦咬牙起身,又低声问:“殿下何时去冷宫看娘娘?”

一股莫名气流笼罩在周围,庆王的神色未变,沉声道:“现下还不是时候,你,只管好生伺候着。”

“是。”穆旦应声退至一侧,目光定定望着他,见那抹身影渐行渐远。

几名御医和宫人从帝宫急急退出,朝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孙连安吩咐着宫婢送药进去,自己才要跟着入内,便闻得身后传来庆王的声音:“父皇的病如何了?”

孙连安一愣,忙朝他行了礼,这才道:“一直反复着,奴才正要送药进去。”

“今日静公主没来吗?”

孙连安叹息道:“公主连日来也累了,皇上让她不要来侍药了。”

庆王站在外头等了片刻,便又见孙连安推门出来,恭敬道:“皇上请殿下进去。”

帷幔层层掀起,药味越来越浓郁,九霄龙帷后,隐约还有闷咳声传来。庆王悄然上前,朝床榻上的越皇行礼。越皇脸色灰白,不过短短几日,又像是老了一圈。

左右尽退【花/霏/雪/整/理】。

越皇虚弱靠在锦衾软垫上,淡淡睨视着眼前的儿子,浅笑道:“朕病了些日子,原该早就让你陪同新王妃入宫的,倒是耽搁了。”

内室灯火渐长,庆王闲适笑道:“父皇龙体要紧,这些都不打紧。”

越皇点着头:“新王妃刚入王府,还习惯吗?”

庆王谦和低下头:“多谢父皇挂心,儿臣会好好待她,不会亏待她。”

越皇深邃目光凝望着他,昔日胤王求娶北汉大长公主,如今庆王迎娶苏家长女……他的儿子们,个个都是心思明白之人,不亚于年轻时候的他。越皇嘴角难得绽出一抹欣慰笑容,却只是一瞬,又消失殆尽。

越皇眸色一凛,直言道:“苏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自他回京,据朕所知,老三等人都曾亲自上门拜访过,你却不曾去。”

越皇是老了,却没有老糊涂,臣子们的动向,他心中甚是清楚。

庆王突然起了身,振衣跪下,低声道:“儿臣以为父皇不喜欢看到儿臣时常离开王府。”

彼时,正值萧后被贬,萧家落难之时,他当真那样老实吗?越皇眉目幽沉,一时间有些恍然。若然不是,那他真要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让苏家站在他那一边的?甚至不必他上门去,苏家的人自个送上门。

越皇蓦然笑了,广袖一落,他伸手扶住了庆王肩胛:“起来说话。”

“谢父皇。”庆王脸上又有笑意,落座在龙榻边。

越皇浑浊咳嗽几声,转而蹙眉道:“北汉竟与夜琅建立邦交,此事你怎么看?”

庆王静默片刻,才低声道:“北汉内忧外患,正是稳固根基时刻,即便与夜琅友好邦交,短时间内也无可能联手对付我南越,儿臣以为,以静制动便可。”

越皇赞许看他一眼,先前他还惋惜老二聪慧,可惜太过听从皇后的话。如今没有皇后的庆王,言辞行为越发叫越皇放心。

萧家,果真是要早早除了的。

越皇心中一动,手中持珠转动频率加快,越皇一张老脸却是沉下去,惨淡无光。

庆王望见他深邃冰冷的眼眸,不觉蹙眉问道:“可是儿臣说错了什么,父皇怎不说话?”

一声“父皇”瞬息唤回越皇的魂魄,他浅声笑道:“不,只是朕想起朕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朕的父皇也还在,那一年春天,正是如今时节,朕与诸位兄弟在御花园吟诗对弈,好不快哉!”他的瞳眸逆光,果真像是瞧见那时场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是朕一直想要的。”

心弦倏然一动,庆王猛地意识到越皇暗指什么。他的脸色沉重,低首道:“儿臣一如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