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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底游了许久(96)

车子开过去时间要宽松些。

腿上垫了张纸巾,钟影坐在副驾剥鸡蛋,剥完象征性地送到哥哥嘴边:“谢谢你。”

裴决好笑:“自己吃。”

还没说完,妹妹已经收回手两三口吃掉了。

裴决:“……”

吃完拿出酸奶,还是照例先送到裴决那里装模作样,只是这会裴决不理她了,毕竟送到口的酸奶都没插吸管,他目不斜视,好像懒得陪她玩。钟影忍不住笑,拿回来插上吸管自己喝。

车子一路开到琴行门口。暑期兴趣班这块,他们琴行从没落过下风。都快七月中了,门口还是有好些家长围着,商量着给自家孩子报课。

下车前钟影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

裴决偏头瞧着,忽然道:“你班上的学生都多大?”

钟影:“都比较小。”

裴决指着琴行门口那些家长,有一个家长手里还抱着孩子,看上去两三岁的样子,他笑着问:“这么小?”

钟影:“……”

大概每个吃醋的男人都是一目了然的。

钟影靠过去,逗他:“也就比你小个十来岁吧。”

裴决:“……”

不过很快,钟影就知道,上班前真的很不适合调情。口红没一会就被亲光了。要不是她脸上还有一大早精心化的妆,而且妹妹凶起来不让他亲的样子还真的蛮凶的,裴决的嘴大概不会放过。根本来不及再涂口红,钟影气鼓鼓关上门跑出去,到了门口,还得和几个同事笑着打招呼,手忙脚乱的。

裴决坐在车里,冷气调到最低,闭上眼缓了缓,可缓到一半,脑子里又冒出妹妹那句话:也就比你小个十来岁吧。

裴决无语,他也没有多大好吧。

第81章 鱼刺

吴宜打来电话的时候, 裴决正弯腰和一条鲈鱼对视。

鲈鱼还是很好挑的。看看眼睛就知道。眼神呆滞、浑浊有血丝的,大抵是不行了。眼珠透亮,眼神清澈的, 基本新鲜。加上鲈鱼本就是鱼类里比较凶猛的, 对上人反应如果还能敏捷些,那新鲜程度和刚打捞上岸的差不多。

“在做什么?”

当妈的语气好像儿子从不干什么正经事。

裴决:“……买菜。”

闻言, 吴宜欣然一笑:“影影呢?”

裴决:“上班。”

“哦。你最近飞哪里?”吴宜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儿子也是有正经工作的。

裴决:“这周国内。下周两条长线,飞布鲁塞——”

“要不别飞了。小刘和我说, 你爸体检结果出来,胰腺炎是好不了了……下半年你过来帮帮忙好吧?”

吴宜一副愁闷的语气,好像裴决这样辛苦工作,完全就是给她找茬。

裴决:“……”

他发现他爸妈有种神奇的能力,就是从来不听自己儿子的话。小学的时候,他说他班上有人暗恋他妹妹,还想拜托他递情书,气得他火冒三丈。结果, 两口子笑得筷子掉地上。后来知道钟影和闻昭交往, 他真是郁闷至极, 结果吴宜和裴新泊走过来拍拍他肩,商量着说, 要不要跟爸爸妈妈出去旅游?裴决真是崩溃, 他看上去像是有旅游的心情吗?于是,两口子并不算含蓄地欣喜道:那只能爸爸妈妈去了。下次带你啊。顿了顿,打量着他脸色象征性地补了句:时间长着呢,等影影谈够了, 总会想起你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的。裴决:……好的。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个点赶上下班,超市里还是很热闹的。

挑好了鲈鱼, 处理鱼的师傅处理到一半,走过来唠嗑似的问他清蒸还是红烧。电话里,吴宜听到,跟人在现场似的,赶紧道:“清蒸吧!这个天还是吃清淡点好。”

裴决:“……”

“考虑下?琰琰回国就一起来深州怎么样。”

“我和赵阿姨也聊过,她是为影影考虑的,如果影影答应……”

虽然人在英国,但吴宜做事依旧很有吴总风范,说着说着,见裴决已经不想理她了,便拐了个弯:“影影什么时候下班?”

裴决看了眼腕表,想起什么,说:“今天要晚点。几个学生准备考级,她要留下来陪练一会。”

“哦。”吴宜笑着说:“晚上我和影影聊聊。”

“妈。”裴决真是服了:“你让我想想好吧?而且我和影影说好了,等琰琰回来搬到我那去的——”

“还没搬?!”

她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一瞬间头都大了:“我的老天爷——你在干什么啊?你是我儿子吗?我真的要让小刘去宁江问问医院了,当初生的时候——”

裴决挂了电话。

他站在人来人往、嘈杂又混乱的生鲜区,深吸了口气。

钟影今天到家得是有些晚。但裴决买完菜回家后又和吴宜打了个电话,他严肃起来很不好说话,于是在吴宜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提、之后一切顺其自然,他才开始做饭。

“做的什么?”

钟影洗了脸,换了身衣服走过去瞧。

白日里散下的头发这会扎了起来,低低地垂在脑后,一张干净粉白的脸露出来,鬓角散乱着有些湿的发丝,瞧着温柔又宁静。

裴决面无表情:“红烧鲈鱼。”

钟影见他看鱼的眼神好像在看仇人,冷冰冰的,笑着说:“好香啊。”

裴决弯唇,偏头亲了亲钟影额角。

“你怎么了?”见他还是有些闷,搂着他腰的手往上轻轻抚摸裴决后颈,钟影歪头问道。

裴决叹气,空着的手也摁了两下妹妹脑袋:“没事。”

“就是处理完一点母子关系有点疲惫。”

钟影:“……”

吃饭的时候聊起,钟影回到这段母子关系的关键,便问:“叔叔身体怎么样?”

裴决给她挑鱼肉,开口不咸不淡:“他只要戒酒就好了。”仿佛回到那年三十,他这个大孝子对自己父亲的身体总有一套独特的看法。

说起来也是。裴新泊在东捷这么多年,应酬多到出奇。上次来南州的那帮业务骨干,嘴里聊的最多的,就是裴决没裴新泊能喝。主要裴决不是他父母那样八面玲珑的性格。与人交道,如果不是有点渊源、认识久了,他是很难正经给人面子的。

“要不现在开始戒酒?”

裴决笑:“不可能。”

钟影是不能理解为了喝酒命都不要的,她转回吴宜提的:“那你要过去吗?”

“我没空。”

裴决皱眉:“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五六十岁的人了。自己的身体一点数没有吗?我难道就没有自己要做的事吗?我也是有正经职业的,他们总觉得我好像在玩、没事做打发时间——”

一股脑的话没说完,一旁的妹妹已经将笑得埋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点到碗里。

裴决:“……”

“笑什么?”他神色平静地问。

钟影摆手:“没……咳咳……”但她还是笑得肩颤。

裴决:“……”

足足一分多钟。每当她觉得自己笑好了,抬起头,对上无语又莫名的裴决,还是忍不住笑回碗里。她第一次见裴决发牢骚。平日里那个成熟又稳重的兄长消失不见,好像回到少年时,情绪只克制在语气上,开口尽量平稳又冷静,语速却极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在肚子里打了几百年的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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