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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底游了许久(82)

隔岸的高楼矗立着,霓虹倒映在海面。

这座城市,意乱情迷的氛围似乎无处不在。可能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局促的擦肩而过,某一刻,不知来自何方的呼吸似乎都能在瞬间被两三人感知。从陌生人到恋人,时空的压缩在这里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转过拐角,一排排金鱼装在塑料袋里,青绿色的铁架子上,从头码到最底下。金鱼在透明袋子里吐着泡泡注视路过的形形色色,路过的形形色色又朝它们投去匆匆一瞥。那些金箔一样洒落、璀璨缤纷的霓虹光影,笼罩着金鱼袋子,也笼罩着袋子外的。

钟影和裴决站在一旁等韩薇和谢霁清拍照。段启淮在另一边缓慢踱步,准点给他媳妇电话汇报。这个时候,好像必得分分秒秒肩挨着肩手牵着手,依靠在一起,才不会在绿灯亮起的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冲散。

坐下一起喝酒时,氛围更显熟络。

在场的四位都是机长,于是话题便跟着聊到了一起。钟影虽然不从事这方面,但她自小的环境都和航空相关,于是也清楚他们说什么。一开始聊的都是日常的工作和开会。还有一些机组趣事。说多了,段启淮好像是他们几个里最能碰上无厘头趣事的人。

“老太太第一次坐飞机——实话说,我比老太太还紧张。”

他说的是他丈母娘。当年他和他老婆郑苓谈恋爱,他丈母娘还挺满意他工作,觉得他有责任心。但之后坐了一趟他的飞机,丈母娘就不大开心了。

“正常颠簸啊?我说。她老人家就不行——她以为是鸟呢,直上直下、抖都不带抖一下的。下了飞机说吓死了,我老婆都无语了。”

众人忍不住笑。

不过也有比较严肃的场面。韩薇说起谢霁清所在的航司,不约而同的,大家聊到一位都认识的同事,而钟影也曾在新闻上见到过,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机长。

“……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拉回手柄会造成超高速俯冲。万幸自动驾驶没坏,三分多钟是不是?”段启淮看了眼裴决,“才回到巡航高度。”

裴决点了点头。

“说起来,咱俩在北达科他航校那会,是不是也出过类似的事?”段启淮笑着说。国内飞行员的培养分为四个阶段,其中一个阶段就是去国外的专业航校接受飞行训练。

他随口一说,在场的人里,除了钟影,似乎都对于航校阶段发生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但钟影却听得心头一跳,她赶紧扭头看向裴决。

裴决摸了摸钟影后脑,附耳过去笑道:“没那么严重。”

“他这人说话其实很夸张。你听百分之十就好。”

钟影:“……”

百分之十?不就是让她不要听。

钟影好笑,心想,我看你说话也蛮夸张的。

第69章 酒精

裴决确实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在美国接受飞行训练, 但也仅此而已——在钟影的记忆里。

那个时候,是她整个高三到升入大一。

也是那年大一,年底, 裴决从美国回来参加本校考核, 之后钟影姥姥去世,他去春珈看她。

关于裴决在美国的生活, 钟影主动问起的时候不多。多数消息来自吴宜。有时候秦苒也会顺嘴提一句,她以为他们兄妹关系好、联系必然频繁, 谁知她的女儿心思早就不在千里之外求学的兄长身上,问起来也只说下回打电话问问,然后就没了下文。

聚会的氛围到了后半程越来越热闹。

段启淮提起的航校经历,估计是每个飞行员职业道路上最精彩的阶段。韩薇跟谢霁清早年在航校也认识,只是那会两人不熟,不过说起彼此的糗事,倒是依稀有些印象。钟影听他们说得有趣,也希望裴决多说说, 但他似乎在外人面前很少提自己的事。不是偶尔被段启淮一句话带过, 就是聊到一些共同的经历, 他也略说几句。

他们几个职业相关的谈起来,很容易谈深, 酒就喝得少了。

钟影自觉酒量可以, 谁知等裴决发现,她已经一个人一边听着、一小杯一小杯地喝完了一整瓶酒。裴决看着没事人一样、一眨不眨朝他望、形容乖巧的妹妹,下意识就伸手去摸钟影额头,不知道是生怕她喝多了出问题, 还是觉得她脑袋早就不对劲,弄得钟影止不住笑。

一旁几人见状也是一愣。

主要裴决态度区别得太明显。

他好像生来就是对钟影偏心的。

时间已经不早, 回去还要走一段才能打到车。段启淮先一步离开,他要赶明天最早的一趟飞机。韩薇和谢霁清是最后走的,他们在度蜜月,时间是最不重要的。

站起来同夫妻俩告别,猛地,钟影眼前一花,脚下瞬间一滩烂泥,下秒,她就垂头差点把脑门磕桌上。

眼疾手快捞住妹妹的裴决:“……”

韩薇乐了,也来扶钟影,顺手拿起那瓶没人碰全进钟影嘴里的酒,笑着对裴决说:“这个度数不是很高。可能喝太多了。之前又喝了些别的。”

裴决也拿来看,谁知刚拿到手,被他搂着的钟影便悄悄凑了上来,脑袋挨靠裴决肩头,一双眼瞧得仔细,神情也分外安静。

裴决笑着放下酒瓶,掌心碰了碰钟影微微发烫的脸颊,问她:“走得动吗?”

钟影点点头。

她好像清楚自己喝多了,于是举止变得规矩,甚至有点谨慎,像极了小时候犯了错惴惴不安的认真模样。

话都少了。

她走在裴决身边,低着视线看路,不知道在想什么。三股编成的辫子有些散,发丝垂落在两颊,飘飘荡荡的。跟人一样晕。

维港那边还是一片人潮汹涌。

热风鼓噪,空气似乎都变得微醺。

走了一段路,人群才稀稀落落地空出,海港拂来的气息渐渐变得清澈湿润。

两人找了个空阔的台阶坐下。

“难受吗?”裴决有些担心,往四周看了看,准备离开前找个药店。

钟影摇头,坐下来转身抱住裴决,额头抵着他宽厚的肩膀,低声:“好晕啊。”

裴决笑,抬手抚了两下钟影后背。

两人依偎着靠在一起。似乎是长久的一段时间,又好像只有那么几秒。忽然,裴决听见钟影很轻地叫自己,她问他:“美国的学习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很有趣?”

她始终想着他们刚才聊的天,只是裴决说的实在少,她又特别想知道。

裴决弯起嘴角,他环住钟影,伸手一点点拆开她乱了的辫子,动作很轻,语气带笑:“不是不感兴趣吗?”

他这话是有由头的。

那个时候的钟影确实不感兴趣。偶尔还会觉得每隔一段时间对裴决例行的关照是长辈留的任务。电话打过去,裴决又不傻,他的妹妹正在高三,还有暗戳戳喜欢的人,那个时候聊起来,说钟影的都比说裴决自己的多。

听他这样说,钟影不吭声了。

她牢牢抱着裴决,力气大到自己都没察觉。浸满酒精的脑子匡当匡当,平常里极细微的思绪,此刻都好像被酒精泡发,开始膨胀,占据她的脑壳、挤压她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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