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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底游了许久(65)

裴决一脚蹬上,嘴上开始絮叨:“班里找不到你人,还以为记错了。下来又去看分班名单……今天家里有客人,听说是以前研究所的同事。你回去放好书包就来吃饭。”

“好像还送了你爱吃的笋。不过你妈妈说这个季节不会太嫩。要是吃的觉得不好,就别吃。别听你爸的。”

身后一众寂静无声。

钟影简直麻了。

“……影影?听见了吗?”

她从没觉得裴决这么啰嗦过,蚊吟:“听见了。”

“什么?”

“听见了啊……”

钟影一脑门磕上裴决后背,破罐破摔:“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

琴房确实装好了。

总体的布置和新月湾那套差不多。顶灯设计别出心裁,是那晚钟影意外过来时撞见的其中一款设计。四面墙的装饰也另外摆了些。主要空间实在大,走进去跟逛隔音影院似的。

钢琴估计刚搬进来不久,音没来得及调,琴键刚按下,钟影就知道了。

她扭头笑着朝站在门边的裴决看去。

裴决了然,点了点头说:“已经约了师傅上门调音。就这两天。”

钟影没说什么,试音似的,挨个按下去。

隔着几步,裴决注视她沉静细致的面容,想起她在车上目睹车祸时惶然又不安的神情,心头仿佛有什么碎开了,又一点点地弥合。

琴音跌跌宕宕,跟随钟影的指尖。

他看着她,忽然说:“是我不对。”

音声骤停,钟影莫名转头,目光微微疑惑。

他看着钟影说:“你说不知道怎么处理和我关系——是我不对,影影。”

时隔多年,长大后成熟的自己回头再去看那段时光,和过往的那个少年对视,有些心知肚明,也有些后知后觉。

“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低下眼睫,眉宇间神情落寞,语气却如常:“我以为每一天、每一天这么过下去,好像能够证明什么,好像就能顺理成章,但其实不是的。”

裴决抬起头,望着钟影:“我如果早一点——至少比闻昭早,是不是——”

是不是你就不会经历这样痛苦的失去。

裴决没有说下去。因为没有意义。

如果说出口的话可以立即灵验,那他早就说了无数遍。在那六年里。

钟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总是敏锐的——即使那些年的朝夕相处没有带来完满的结局,至少带给他们彼此一份独属的心照不宣。

她站起来,走到裴决面前,轻轻抚摸裴决的面容:“我没事。”

他神色懊丧,目光定定地落在钟影脸上,眼底情绪极深,深到钟影同他对视,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把你弄丢吗?”裴决握住钟影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忽然说。

钟影微微一愣。

这件事她一点印象没有,还是后来听两边父母提起才知道的。

“我以为我只把你弄丢过那么一次。”

裴决握住钟影的手,把她抱进怀里,“可是我怎么觉得,我把你弄丢过好多次。”

仿佛砂砾一样塌陷,钟影抱住裴决肩膀,轻轻拍了拍。

过了会,她扭头亲了亲裴决脸颊,小声:“我真的没事。哥哥。”

第54章 新闻

“……这个月搬过去?”

“等琰琰英国回来。她的房间还在装, 要过段时间。”

休息室外常年如一日的闹哄哄。

前来庆祝毕业的学生家长挤满了走廊。合照的、送花的,还有协调统筹的老师跑来跑去、大声点名。隔一阵,不知道哪个准备室里就传出调音师傅叮铃匡啷的敲打声,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今天是个杂耍舞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起栖湖道的房子, 程舒怡虽然觉得搬过去好是好,但平常再要想和钟影聚, 就没新月湾那套来得方便。毕竟,新月湾距离艺术团也不远。以前两个人这边结束了,还能去钟影家里喝点。

她正在翻看手边的演出时刻表,和钟影说着话,忽然发现自己带的其中一个学生的独奏被挪到了稍后的位置。不是说这个位置不好,相反,压轴还是蛮重要的,只是这样临时的更改, 对没怎么经历过正式演出的学生来说, 容易扛不住。

“我出去一下。”

程舒怡紧皱着眉头, 几步走到门口,大声:“聂文老师呢?谁看到聂——哦, 好的, 我去看看……谢谢啊!”

钟影抬头瞧她风风火火闯出去,低头喝了口咖啡,忍不住又打哈欠。

今天的起床时间应该是这半年来最早的一天了。

四点左右她就爬起来刷牙洗脸。那会裴决刚落地到家,这趟飞马德里, 国际长线通常都蛮熬人。不过后面跟着两天的假,总体还可以。

看得出到家有些匆忙, 桌上还随手搁着车钥匙。他站在桌边仰头灌水,身上的制服外套没来得及脱,只松了领带,衬衣领口还是严丝合缝。

放下水杯就见钟影睡衣不整地、梦游似的出来,两人眼对眼,一时都有些愣住。

脑子里还是稀里糊涂的时差,裴决看了下时间,想起来了,好笑道:“这么早?”

钟影真是困到昏倒,头发随手挽了下,一些细碎散落在颈间,乌黑弯曲的发梢洗漱时淋了水,湿漉漉地贴着稍稍敞开的睡衣衣领。雪白的弧度,深深浅浅。她点点头,路过裴决,艰难地动了下嘴皮子,只是“早上好”三个字还没出声,张嘴哈欠打得眼泪掉下来,但她还是很顽强地朝厨房去准备早餐。

入夏天亮得早,不过这会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好像午夜刚刚降临。

裴决笑着跟过去,打横抱起钟影,把人抱出厨房。钟影真是困呆了,身体悬空都没反应过来,还在一个劲哈欠。裴决低头吻了吻钟影温热馨香的额角,他身上带着夤夜归家的晚风凉意,披星戴月的,眉眼却奕奕。

“我来做吧。去睡一会。”

钟影抬手抹眼泪,开口含含糊糊:“你不是刚回来?”

“还好。习惯了。”裴决把她抱进房间塞进薄被。睡了整夜,房间里都似乎满是她身上的香气,充盈的、带着肌肤的暖意。他站在床边顺便脱下自己的外套,低声问躺着还在哈欠连天的钟影:“下午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钟影扒拉下枕头,仰头瞧他:“差不多一点。后面是他们学校领导致辞,我们这些老师不用留下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眼泪,睫毛也潮。卧房没开灯,只有套间浴室的灯光漫溢过来,朦朦胧胧。

裴决蹲下来抚摸她的脸颊,想说什么,低头去吻钟影嘴唇的时候就有些忘记了。他的吻很快落在她细长柔软的颈间。本就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软玉温香的。“不去吗……”钟影有点受不了,眼前雾气浓了些。好一会,滚烫鼻息按捺在她的颈侧,裴决沉声道:“我快一点。”

钟影忍不住笑起来。裴决知道她在笑什么,他没和妹妹计较,毕竟妹妹真的很香。之后的好几分钟里,钟影就笑不出来了。明明不计较的他忽然变得不依不饶,钟影抬腿都蹬不开,被裴决捉住脚腕,宽阔粗糙的手心烫得她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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