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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底游了许久(36)

她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

琴房、装修得差不多……这些是她熟悉的,但是搁在裴决这,好像意义完全不同。

物业笑盈盈地迎着两人进屋,仿佛在办什么喜事。

一分多钟后,钟影站在装修得差不多的琴房门口。

有那么几秒,她以为自己到家了——相似的色调、同类型的窗帘,就连角落绿植的品种和摆放位置,都一模一样。只是这个琴房大得不可思议,顶也奇高,打量着好像一处秘密居所。

“你觉得怎么样?”

裴决的话音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似乎真的在询问钟影意见,并且只要钟影说,他就会付诸实施。

但仔细辨别,就会发现他语气里的不安与紧张。

他自然十分清楚,眼前的所有落在钟影眼里,钟影会怎么想。

——只要比当初那件事好些就行了。裴决冷静地安慰自己。他不想再吓到她,不想让她再害怕自己。不会太糟的,至少,他已经找到她。

物业似乎察觉什么,两人交换了下眼神,默契地选择离开。

门关上发出极轻的动静。

钟影往里走了走。

耳旁似乎还能听到湖心亭的水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潺潺的、叮咚的,还有裴决在她耳旁的说话声,带着笑意,他的手拂过她的头发,最后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脑。

成年人的交往固然需要名目,但有名无实总是脆弱。

像一层宣纸,朦胧的、欲盖弥彰,稍有不慎,纸张轻易破碎,便是覆水难收。

“影影,我想照顾你。”

“让我照顾你。”

“和小时候一样就好。”

“是不是一直都怕我?”

“怕我说你。”

“担心自己做不好。”

“怕我生气。”

“可是……”

“可是,在我这里,你怎么样都好。”

这些话,其实只有说出口的人和对面的那个人才会当真——说出去,谁会当真。

她在角落的琴凳坐下,钢琴还未安置,面前只有一台简易的桌板。

桌板上零碎地搁着之前书房的一些东西。

裴决的大学毕业照,几张不同时期的全家福,看得出来,这个房间在改装成琴房之前,很少使用。而即使改装了,主人对原先的这些也不是很上心,甚至没有提前收拾。

他潦草地处理这间屋子,又慎之又慎地将其装修成一模一样的。

窗帘厚重,风声进不来。

屋内屋外都无人说话。

裴决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

酒精仿佛变成某种催化剂,电流一般,淌过他的神经。

他沉默注视着的钟影,已经想好了,如果她选择离开,他肯定会让她走,而不是像当初那样,自以为是地拦下,因为嫉妒,将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钟影拿起相框,那年她没有去参加裴决的毕业典礼,即使之前说好了的。但很多事就是这样,事与愿违才是常态——而如果能够按照既定的愿景一直走下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照片上的青年没有毕业的意气风发,眼神漆黑,沉默而阴郁,注视着镜头,俊朗清隽的面容因而显得有些凌厉,花束被他一只手握着,就只是握在手里,没有捧在胸前。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久到裴决靠着门板,脑子里空荡荡。

又好像只过去了一刻钟,千头万绪都只在这一刻钟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份量与情绪的筹码。只是一刻钟的思绪而已。

“裴决。”

忽然,钟影转头看向他。

裴决望着她,沉默地等待。

“为什么不把这些收起来?”

她起身,将随意搁在桌案的照片、几本书一件件收好,然后,走到裴决身边递给他。

第31章 樱桃

秦云敏往门边站了站。

场馆内冷气开得太足。尽管身上穿着件针织衫, 手肘部分还是有些发凉。

四月春末,距离五一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里面瞧着却像已步入盛夏酷暑, 烈日灼灼、热火朝天。

数双鞋底与地板剧烈摩擦, 刺耳的声音伴随一阵接一阵的篮球撞击,每位球员都满头大汗。最近一排的看席上坐了几位衣着正式的经理人, 他们神色专注,视线在球员身上来回。

周崇岩正背朝秦云敏同那些前来评估的球队经理人说话。

他也是一身西装革履, 两手撑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显得肩宽背直,整个人尤其挺拔。

“——嫂子!”

突然,一位瘦高个从最外圈风风火火地跑过,瞥见门边的秦云敏,笑着高高扬起手。

秦云敏认得他,是队里今年新招的球员, 叫谢迟, 年纪比较小。

她朝他点头笑了下。

这边话音刚落, 周崇岩闻声扭头,视线在谢迟身上微顿, 很快便看到秦云敏。下秒, 他转身就要走,但被一旁人叫住。

周崇岩偏头,略说了几句,穿过场子大步跑了过来。

“下班了?”

周崇岩看了眼腕表:“这么早?”

秦云敏拎起脚边两箱节礼, 对他说:“下午没课。”

周崇岩一手接过来,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环住她腰, 头也不回就往外走。没两步,他就跟抽了骨头似的,弯腰笑着凑她跟前:“晚上吃什么?”

场上一群猴子早在他一阵风跑过时就眼巴巴望着了,这会见状,一个接一个起哄,闹得不行。

秦云敏刚要回头,周崇岩不让:“别理他们!”他跟个护食的狗似的,秦云敏被他箍着腰,身体也没法动。

到了楼上办公室,周崇岩才看清那两箱东西是什么。

端午中秋之类的节礼,不用想,发的定是粽子、月饼的礼盒。五一这样的假期,发的就比较日常,粗粮调油,要不就是茶叶牛奶之类。教师福利一般都很好,而像培英小学这种家长偶尔会参与的学校,时常会有一些比较高档的节礼。比如这回五一,工会就给教职工准备了两大箱保健品,还是进口的,看说明,像是对眼睛好。就是不知道这次出大头的是哪位家长。

“给你爸带去吧。”

周父前些年眼睛做过手术,这几年也是越来越不好。

秦云敏看着周崇岩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走过去帮他把领带解了。

他的性格确实像狗,属于杜宾那类。远远瞧着,与生俱来的气质,英俊又高大,偶尔还有点威风凛凛的意思。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外形不错,所以有时候秦云敏跟前犯了错,他是会直接腆着脸凑上去的。不过挨得近了,真是要闹死。话多、乱动——各种意义的乱动,当然,也只在秦云敏面前。平时对着一帮球员,还是很能唬人的。

听见她说的,周崇岩低头仔细瞧她。

想起前阵子两人吵架,就是因为他爸烦人,于是,周崇岩脑子一动,故作聪明道:“我不给。给他干什么?浪费。”

秦云敏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那点浅得不能再浅的脑回路,抬眼,语气微淡:“别这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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