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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骗(94)

他当然知道喻年一直富有魅力。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也当然知道这八年太过漫长,喻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轮不到他生出狭隘的嫉妒。

可他刚刚看见李莱,他丑陋的阴暗的想法,却还是像一泓被弄脏的泉水,汩汩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不应该开口。

一开口就会暴露他的不自量力。

可他还是沙哑着嗓子问道,“你跟刚刚那个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吗?他也是你的……床伴吗?”

祈妄说出最后两个字有些不甘愿,压在舌尖下,轻易不愿意吐出。

喻年都听呆了。

他挑起一边眉毛,“什么床伴?”

他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就差要被圈子里传阳痿了。

祈妄倒好,是非不分就会给他造谣。

他差点又想骂人,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又突然刹住。

他给忘了,他当着祈妄的面带着李莱回了酒店套房,虽然李莱根本是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但祈妄并不知道。

不仅如此,他还对着祈妄说,他这些年从不缺少想爬他床的人,花心纨绔的人设立得跟石碑一样稳。

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说谎就是这样,说了一个就要用几百个去圆。

对于他这样不善于说谎的人来说,无疑很具有挑战性。

他抿了抿唇,几句话来回在舌尖翻滚,却又无法轻易吐出。

他完全可以继续自己的谎言。

他现在手握生杀大权,是祈妄爱慕他,是祈妄卑微地要留在他身边。

他随口一句话,都可以像箭矢一样把祈妄扎得遍体鳞伤。

可他望着祈妄平静得几乎像一潭死水的眼睛,却又做不到这样轻率地就去伤害对方。

他低下头,避开了祈妄的视线,轻声道,“如果我说是,你会很介意吗?”

“是的。”

祈妄没有避讳。

喻年注视着水上的涟漪,温泉池水似乎有点太热了,熏得他浑身滚烫,连大脑也有点发胀。

他听见祈妄说,“我远没有自己想的大度,看见那个人围在你身边,我还是会痛苦。”

喻年的睫毛轻轻眨了下。

他的视线从水面轻轻上抬,与祈妄四目相对。

他看见祈妄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漆黑的睫毛上沾着水汽,湿漉漉地凝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潮湿闷热,祈妄的眼角微微发红。

祈妄说,“可我刚刚看着那个叫李莱的人,有一瞬间我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是不是你身边就不会有别人?”

这句话说出来后,室内只有细微的水流声。

祈妄也觉得自己失言,又低声说了句,“抱歉。”

这个假设其实没什么意义。

是他自己浪费了这八年来的所有机会。

他以为他的背叛对于喻年无可宽恕,以为他的出现只会对喻年平添痛苦,才让他跟喻年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现在追悔莫及,已经太晚了。

喻年嘴角弯了一下。

他很想讽刺祈妄两句,连一个“疑似床ban”你都受不了,哪天我真的有了真爱,你又准备怎么退位让贤?

可他最终只是站起身,裹上浴衣,从温泉池里出去了。

他坐在镜子前吹头发的时候,祈妄也走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

喻年的手垂了下来,耳边吹风机的声音聒噪,他凝神望着镜子上的雕花,睫毛轻轻覆盖住眼睛。

等吹风机停止。

室内一片安静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根本没有别人。”

祈妄正把吹风机摆回柜子,没有太听明白。

他仍旧被情绪牵扯得心口发闷,每呼吸一下都在痛,但他回头看向喻年却藏得滴水不漏,眉眼温和,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喻年仍旧没有看祈妄。

他穿着大了一号的浴袍,肩骨瘦削,清瘦修长。这么多年的煎熬似乎吸收了他体内的养分。

他低声说,“我说我这么多年,身边根本没有别人。”

他终于抬起头,望着祈妄,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第61章 后悔

一滴水珠从祈妄的发梢落了下来,滚在他的颈上,又一路顺着脊骨下滑,像一支冰冷的笔在他脊骨上书写咒语。

他矮下身,单膝半跪在喻年身前,仰头望着喻年。

他一只手握住喻年的手,莫名的微微发抖。

“骗我的是什么意思,”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慌乱,脸色却勉强维持了冷静 ,他不敢设想太多,只是谨慎地揣测,“你跟那个李莱没有关系是吗?”

说话之间,他闻见了喻年头发间传来淡淡的茉莉花味道,是刚刚抹上的护发精油。

当年他们朝十的餐厅里,也曾经养过茉莉花,小小的,洁白柔软,藏在深绿的枝叶里。

这盆花的花期很短,但是恰好就放在喻年的钢琴旁边,喻年弹完琴,身上也会被熏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可是现在,这柔软的花香却突然尖锐起来,化作一张悬着倒刺的网,每一根刺上都是凛凛寒光,直直地对着他。

喻年的手指在祈妄的手心里蜷缩了一下。

“很难听懂吗,”他仍旧避开祈妄的视线,淡淡道,“没有别人的意思就是,这么多年,我只有过你一个初恋。不止是一个李莱,我跟你说过的其他人也都是假的。”

他心里也有些疲惫。

其实他根本不打算把这些话说出口,从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是。

因为听着实在太可怜了。

倒像是他以此为要挟,要祈妄偿还他这么多年的情分。

可是刚刚瞧见祈妄神色中的落寞痛苦,他却鬼使神差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果然还是毫无长进,祈妄这样的人,比他坚韧了不知道多少倍,可他居然还是会因为祈妄一个表情就觉得心疼。

喻年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却还是说了下去,“这些年往我床上送的人不少,可我都没有收过,那天让你撞见了李莱,只是因为想要气你,我才在房间里留了一晚,其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他。他今天会对我这么亲近,是因为我看他可怜,替他解决了一点麻烦。”

说到这里,喻年停住了一下。

他坐在椅子上,而祈妄半跪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

以至于他一低头,就能看见祈妄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他恍惚了一瞬,又想起初初在拍摄现场看见李莱的那一刻,其实是不太像的。

其实是很不像的。

只是他当时满心都是祈妄的影子,才错认了一秒。

他的手轻轻抚上祈妄的眼睛,摩挲着祈妄的眼尾,“其实李莱也是无妄之灾。他被送来我身边,只是因为我在去年的拍摄现场,问过他的名字。”

“可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抬头的瞬间,眼睛有点像你。”

这句话让祈妄的心脏一下子重重砸在了地上。

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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