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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31)

“小若,我觉得你对这马都比对我好,你从来不给它看脸色。”岳云闷闷不乐道。

“疾风不一样。”疾风和我出生入死过,它带着我离开死亡的边界,或者说疾风曾经救过我的性命,若殷抬眼看着岳云,“你还有空想这么,证明你还有多余的气力,所以由你负责找食物。”

“我们的干粮呢?”

若殷将袋子倒转给他看:“统共也带的不多,你们食量又大,就剩下两块面饼,三个人分怎么够。”

岳云还特意凑近过去看,傻道:“我还带了好些银子,谁晓得有银子还没地方花去。”

“所以皆是你失策,罚你去。”若殷抿嘴一笑,指着前面,“我们去那边歇脚,生火,如果运气好,没准那水里还能摸两条鱼。”

“把你的弓箭借我。”

“好。”若殷将箭囊解下一并交予他,“也别逞能耽搁太久,节省体力。”

“记得,记得。”岳云夺过去,对她挤挤眼,很快跑得不见人影。

若殷吐吐舌头道:“他倒是比马跑得还快些。”

两人走到河边,找树荫坐下,马匹散开自己低头啃食青草,疾风个头硕大,特别神气。

“小若,你这好马是哪里寻得的,不像是女孩子的坐骑。”

“半路捡来的。”若殷将拾来的树枝堆砌整齐。

段恪摸出火石点燃,微笑着摇头:“不可信。”

“的确是半路拣的,疾风的名字也是我给取的,它好像和我特别有缘分似的,我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根本不用拴不用牵,我说的话,它还能听明白。”若殷在河边蹲下,用手捧起水来,细细喝两口,将手和脸都洗过,掏出干净的帕子来擦干,此时她换穿斜襟窄袖的男装,裤子绑捆塞进快靴中,腰间帮黑色的束带,头发往后梳,露出明朗的前额,抬眼间,眸子亮亮的,乍眼看真像是个清俊极的少年。

“以前人人都夸小岳相貌生得好,小若往你身边一站,除了身高上差些,其他的,可都被比下去了。”段恪见他们比肩而站,笑了笑。

岳云侧身去看她,直点头:“小若能文能武的,估摸着我爹爹见到他这样子,恨不得小若是他的儿子更好。”

他们在笑,若殷低垂下头,脸上冷冷,没有笑意。

“还真被我说中了,这河水里果然有鱼。”若殷对着段恪招手,“快过来帮忙,万一岳云空手回来,我们也不至于空肚子挨饿。”

树枝挑选一尺半长的,前端用匕首削尖,看准鱼儿的游势,顺着水用力往下叉,若殷是第一次用这土办法捕鱼,以前在家乡,脱下鞋袜,和子弦直接跳水里,两人游水的技巧皆是上佳,在洞庭湖中,泡一整天都没有关系,树枝入水,鱼没叉到,倒被它溅上一脸的水,她连忙用手去抹,眼前一花,脚下差点往河里滑落下去。

“小心。”段恪及时搂住她的腰身,触手甚是柔软,长长的睫毛上沾一层水珠,若殷迷蒙地看着自己,段恪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跳了好几拍,赶忙将她扶稳拖得离河岸远一些,“小若,我来就好,你看着行礼就行。”

若殷只顾着用衣袖去擦脸上的水珠,看不到他的表情,呐呐道:“哪里来的行礼。”

“你坐着就好,这个我来,我来。”段恪不明白自己慌乱着什么,又好像有些明白,手下使劲,眼明手快地,一叉一个准。

若殷拍手叫好:“怪不得叫我坐着就好,敢情你是抓鱼的高手。”

段恪回头冲着她一咧嘴,继续埋头找寻河水中小鱼的踪迹。

天气已寒,再加上被溅起的水花惊扰,半天忙碌,总算叉到六条,若殷用树枝在鱼肚子上轻轻一划,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半天也没认出这鱼的名字,鱼身只有巴掌大小,鳞片细细,往树枝上串好,直接架在火上,边烤边翻转,又将随身带的盐巴取出,撒一点零星在上面。

“怎么岳云还不回来,别是迷路了。”若殷见鱼身被烤制焦黄,正是入口的好时间,忍不住问,“我看他莽莽撞撞的,会不会抓不到野味,不好意思回来了。”

“小若,背后说人坏话可不行哦。”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岳云从旁边的矮木丛中探出身来,举起手向着他们晃一晃,两只肥嘟嘟的野兔耷拉着耳朵,足够三人饱餐一顿。

若殷将手中的烤鱼递给他:“你先吃这个,我来烤兔子。”

“你不饿?”

“你跑来跑去,一定比我更饿。”若殷夺下野兔,小跑到河边清洗起来。

“小段,你说她这样子,到了军营里,能瞒得住吗?”

“能瞒多少日子是多少日子,反正,有我们帮衬她。”

39:关铃

若殷将找来的一些香茅草塞进野兔肚子里,里里外外仔细抹上盐粒,不停翻转过后,野兔肉的油脂受到高温分泌出来,滴在火炭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手边洗干净的大片叶子上各有半串的烤鱼,段恪和岳云将自己的份一人留一下一半给她,她也实在是饿极,手上边翻,边抓过树枝来,送到嘴边,幸好那鱼身虽然不大,鱼刺却很少,卷到口中,十分鲜美。

“小若,你这手功夫是谁教你的。”岳云笑嘻嘻地坐在她对面问,“我和小段想帮手都不敢。”

火光反射过来,看东西不十分真切,若殷出神地盯着火堆看,若明一直那么淘气,去厨子那里淘到几只红薯,两个人偷偷躲在后院,生出暗火来也能烤得金黄喷香,若明年纪渐长,这个习惯还在,荼毒过好些小动物,再后来,先生也加入进来,教他们去得后山挖各种用来调味的香草,野味本身总有些腥臊气味,更有一次,他们采得新鲜的山楂果,塞进山鸡腹中再烤,饱饱地美餐一顿,加上子弦,四个人吃得只会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先生,若明,子弦。

她猛地抬头看了岳云一眼,眼光中多少带着恨,可是隔着火,谁也没有看出来。

“好香,好香,在烤什么?”扑啦啦地踩蹄声,人尚没有到面前,大嗓门已经传过来,听马蹄的声响,那匹马的个头绝对不会在疾风之下。

三人对视一眼,段恪警惕地站起身,手搭在剑鞘不动,岳云索性往若殷前面一站,将她的视线挡个干干净净,她看不见来的人,估计来的人也看不见他。

“是谁?”段恪沉声问道。

“一个过路的。”那人大大咧咧地走出来,手中提把明晃晃的长刀,显然是一路砍断灌木,走过来的,“这什么鬼地方,树比人还多。”

走到眼前,段恪和岳云的防范一下松开,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男孩儿,最多才十二岁上下,手中提的刀,看着比他的人还高些。

“你们把好东西藏着掖着可不是好汉的义举。”他拉扯过自己的马匹,嚷嚷道。

“好马。”岳云自他现身,所有的精神力都被那孩子牵着的骏马所吸引,浑身是火炭一般,没有一丝杂色,鞍辔俱全,仰首顿足间神武灵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