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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114)

那边的影卫已经尽数到齐,明晃晃的刀剑齐刷刷地对着她刺过来,她知道刺杀失败,如果被生擒住,怕是对钟子弦,对岳家上下均为不利,她来时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不论能不能杀掉秦桧,她也再回不去了,心念一动,匕首调转,对准自己的心口上扎下去。

段恪应该会及时赶回汤阴,哪怕没有见她出现,也不过会以为她在路上耽搁,该做的大事,他一件一件都会安排妥当,他做事一向仔细,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匕首刺到胸口时,剧痛之下,双眼一黑,她恍惚间听到叮叮,叮叮几声轻响,然后是刀剑掉落在地的声音,同时她虎口处象是被蚊子狠力叮了一口,手一松,放了开来。

刺得不够深,如果不死,落在秦桧手中怎么办。

怕是第一个要连累的便是子弦姐姐,希望她只当是从来不曾认识过杨若殷。

若殷轻轻笑着闭起眼睛,那些留影一般飞过的痛楚苦涩,笑容间瓦解纷飞,不复存在,她的身体失力后,慢慢向后倒去,等待着她的不是冰冷的泥地,而是一个温暖的双臂,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的气息这么熟悉,熟悉到她竟然不敢去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137章 劫后余生

醒来时,身下铺着干燥的芒草,抬起眼,头顶上一根一根木条相拼而成的屋顶,没有窗户,光线很暗,只在角落里点很小一盏油灯,大概是失血过多,看什么都象是摇摇晃晃的,若殷用手去摸伤口,已经被干净的布条打理过,应该还落了药,不然这会儿一定疼得龇牙咧嘴。

还是被秦桧抓住了,若殷惨笑道,不知那人想从自己嘴里挖出什么,居然还算客气地将自己因禁在此,还是个单间,接下来,软的不行,再用硬的吗。

若殷脑中灵光一闪,重伤时,她好象看到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人是自己幻觉?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现太过于高估自己,只是稍微动一下,已经痛得犹如四肢散架一般,根本无力爬起,她才聚集起来的一点力气,顿时化为乌有。

有软底鞋踏在草上的声音,还不止一个人,上面许是有几个台阶,来人走得急,发出沙沙的声响,转眼已经到了面前,哆嗦着去开那木门上的铁锁,若殷平躺着不能动,想着这门,这锁用在自己身上真是摆设,这会儿便是请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怕也是不能够了。

那人已经扑到她身边,边哭边喊她:“小殷,小殷。”

居然是钟子弦。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桧还没有动手,她已经自己乖乖招供了不成?

若殷连扭脖子那样的动作做起来都万分费劲,努力地转过去,看到子弦哭得泪人一样式,再看她的衣着打扮,应该不是阶下囚的样子,珠翠金钗一件不少,她蹲在那里,旁边还有一双青色的布鞋,是男人的鞋子。

谁,谁和她一起进来的。

若殷用力喘几口气,将视线缓缓上扬,那个人背光而立,面孔正对着她,若殷不置信地睁大眼睛,表情如同遭受雷击一样,真的,真的是他。

那人缓缓地蹲在子弦身边,不避嫌地伸过手来摸她的面孔,脸上神情凝重,眼眸中却带着温柔之意:“小殷,疼得厉害吗?”

“先生。”嗓子里迸出两个字后,若殷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因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劫后余生见到故人,是惊是喜,是担忧还是害怕。

“不必多说,我恨自己出手晚了,没有阻止你。”完颜谂低声道:“子弦将药丸拿来。”

钟子弦手忙脚乱地将一个药瓶摸出来递传到他手里,完颜谂倒出两颗来,送到她嘴边,若殷抿着嘴唇一点不想受用的样子:“小殷,张开嘴,这个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的。”

若殷还是紧闭着嘴,却用眼神在问他,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完颜谂轻叹口气:“子弦,你先出去拿些清水,再拿些干净的白布。”

钟子弦一点不耽搁,点一下头,转身便去。

完颜谂在芒草中坐了下来:“你心里头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过事情复杂一时半会可能说不清楚,你的伤势又在哪儿不容多有动触,所以等你的伤好了以后,我再同你说好不好?”

若殷眨一下眼。

“你刺杀当朝重臣,罪当诛之,不过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至少在我面前不能,所以仅仅是将你关在此处,这里不是监牢,而是府中密室,你在此处好好养鸡伤,到时候自然放你出去。”

为什么秦桧会这样听你的话,为什么当此时他没有出现,刻意地将我刺杀他的事情准备就这样一笔抹之,如果他是这么好心肠的人,他又如何会做出那般歹毒的事情。

“其实,除了你之外,三天内,共有七拔人前来刺杀,其中有五拔还试图妄想去大理寺劫人,可笑他们不知大理寺的深浅,无一存活下来,岳飞还是关在老地方,连动静都没有听到一下。”完颜谂的面容沉静,身躯带着笑容,若殷却感到身体一点比一点冷,他的话,他的言下之意,绝对没有半分是站在与她相同的立场上,他曾经告诉过她,他是金人,她完颜,那是师徒间最大的秘密,她保护了这么好,保护了这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

“看你的神态,伤口那里必是剧痛,你刺下去的时候是带着必死的心思吗,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你爹爹宠溺出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来这一生都无法改变得了,这些年,你都在岳家军中是吗,子弦都告诉我了,既然你的性子刚烈如此,怎么不趁机亲手杀了你的杀父仇人,而是甘愿臣服于他呢。”完颜谂摸一摸她的鬓角,看她时,仿佛她还是那个任性的孩子,偏偏深得他的喜爱,“你不忍心动手没关系,先生可以帮你的。”

钟子弦取了清水回来:“先生,相爷回府了。”

若殷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你已经昏迷了三日,烧得象是能点着一般,还一直不停地说话,你的嗓子这会儿发音不易,一方面是因为伤痛,另一方面是被你说哑的,可是断断续续的,我们什么都听不明白。”完颜谂对着子弦挥一挥手,“你先上去吧。”

“相爷问起先生。”

“你告诉他,我在这里。”完颜谂云淡风轻地回答。

钟子弦担心地再看一眼,还是离开了。

“你想不想听一个关于我的故事?”完颜谂再将药丸送过来时,若殷沉吟一下,乖乖张开嘴,药丸入口即化,淡淡的药香扑鼻,他将干净的白布沾了清水,印在她干裂的嘴唇上面,“这么多年不见,重逢时,我们又差一点阴阳相隔,假如那天我没有过来的话,小殷你自小便不是一个叫人省心的孩子。”

138章 故事

完颜谂的故事其实三言两语已经说完,失散多年的兄弟,弟弟听人说哥哥去了大宋,悄悄离家出走,到了大宋的界土,才晓得这一边的地方要比自己想象地大得多,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那一日,他途径水寨时,羡慕那一片好山好水的风光决定先留在那里,一边寻人,一边做几个孩子的先生,其中有个极小的孩子,眉目间与他夭折的小妹妹十分地相似,原本只打算最多留一年地方,却因为不舍,一天又一天的流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