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微见他眼珠转动，嘴角含笑，晓得他在想不正经的事情，也不搭理他，只问刘立山，怎么说，她要充当的是刘立山的表亲，跟在表兄身旁才是正确。
“你怎么站到那边去了。”纳兰沁羽立即有意见了，怎么一下子倒像是同小刘亲切起来。
“不是你说，我要充作刘公子的表妹吗。”
“正是，正是，米姑娘，不，不，要改口称呼表小姐。”刘立山笑着道，“车子停在门外，表小姐请。”
“等一下，即便是你的表亲，无缘无故的，一个小姐要进曹府见他们公子也有点儿说不过去，我们要想个好借口才是。”纳兰沁羽微微沉吟下，“说是去做什么的才好呢。”
“曹公子平日喜欢什么？”
“他啊，吟诗作对都是长项，要说最喜欢的怕就是他书房里的那些古书珍本了，可是这些同你牵扯不上关系啊。”
米微仔细一想道：“不如说是去请教诗句。”
“女子寻男人请教诗句，何况沁羽也是个中高手，如说是我与沁羽都对不上来的，偏要去寻曹梦阮，那这些话一旦传了出去，沁羽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刘立山直说不妥，不妥。
“女子寻男人不妥，便说是来寻访曹公子的表妹许小姐的，你们说可好？”
两人诧异了：“你怎么连许小姐都认得。”私下里到底和曹某人是怎样的交情，要说是真的好交情，怎么连府上在哪里又不得知。
米微抿着嘴一笑道：“佛曰，不可云，不可云。”
83：人家何其多
赶车的技术极好，米微原先以为坐在马车中，多少会有些颠簸，等上了车，启动了，才晓得自己是井中之蛙。
她概念中的马车不是这种特意制造来给有钱人坐的马车。
车厢空间很大，即便坐了三个人还是显得很宽裕。
米微坐在两人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尽管桌面不过一尺见方，下面还有一层抽屉，大概是放些随身想用的物件，比如一本正在看的书，比如只写了半的诗句。
可以随手拈来，在路途中翻翻看看，好不惬意。
“我很好奇，你要去曹府做什么。”纳兰沁羽的表情很是正经，将那张调笑的神色都收敛起来，“他们家很是复杂，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先找我们商量商量。”
米微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堂堂纳兰家的公子，怎么每每说到曹府就生出怯意，曹家虽是江南织造，但是在这京城之中又怎么能同纳兰家来比拟。”
她是一介布衣，也能分清楚官职大小，纳兰家几代为天子重用，岂是一个江南织造可以相比。
“我们家，纳兰家。”纳兰沁羽的手指抬起来，摸摸鼻子，像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来，“小刘，我还真的是词穷了，要不，你来。”
刘立山很是无奈地看看米微又着看纳兰沁羽：“米姑娘，我也不问你为何要进曹府，你是聪明人，我想你要去见曹梦阮自然有你道理，沁羽的意思，不知你是否明白，纳兰家虽是京官，不过他们是满人，对家中的规矩并不是那样多，否则他也不能这般天天在外闲逛。”
“我哪里有闲逛，怎么说着又扯到我身上。”
“好，好，你不是闲逛，你是接触风土人情，体恤民意。”刘立山一把将纳兰沁羽的嘴给捂上，“到底还让不让我说下去了，要么你来说。”纳兰沁羽赶紧用力摇头。
米微已经习惯他们两个人这种搞怪的说话方式，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听下去。
“曹家明着是满人，实则是汉人，他们是包衣，很多规矩和正规的满人是截然不同的，要是纳兰老爷子的家规有一百条，怕是曹家就有了一千条，那个曹梦阮巳经算是他们家的另类，不过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或许可以不按着规矩办，我们这些外人却还是不可以。”刘立山轻咳一声，将手放开来，“我和沁羽都不太喜欢去曹家，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古古怪怪的，你去了便会知道。”纳兰沁羽像是才想起来，“你也是汉人不是。”
米微点一下头，如假包换，从里到外都是汉人血统。
“不过小家小户的不会也遵照那些烦死人的规矩，不然还要不要过日子了。”纳兰沁羽感叹道，“有时候一想到他们家的这般那般，觉得我家老爷子真是对我大大开恩了。”
刘立山想一想又道：“我忘记给米姑娘解释了，包衣是什么。”
“我知道。”米微轻轻答道。
“你知道？”刘立山倒好奇了，“那你说说。”
“包衣有权有势人家的下人，曹家应该是立过军功却依然在原先的主子面首自称包衣的那一类。”所以虽然也在朝为官了，还是乐意将原先的汉人身份提升为满人，并且以此沾沾自喜。
刘立山一抬手道：“米姑娘聪慧，真是样样都知道些，我以为你这样一个女子不会晓得这些。”
“我开的是吃食铺子，万花街三教九流的人多，人来人往的，听到的也就多。”
“那也是要过耳不忘的。”
“你们不提我哪里想得起来。”米微轻轻笑起来。
纳兰沁羽喜欢她的笑容，看着暖暖的，又特别大方，才跟着她一起要笑，肩膀处被刘立山推了一把：“沁羽，拜帖写了没有。”
“拜……帖……”纳兰沁羽的笑容都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呢，立马换成慌了神的表情，“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们不是一上车就在和米姑娘说曹府的事情，哪里顾得上想这个。”
“那你也应话能够想起来啊，他们家就喜欢弄这些虚的。”
“这会儿才想起来也不迟，你快些弄。”
小桌的抽屉被翻开，笔墨皆齐全，纳兰沁羽很快将拜帖写好，随身的小印取出盖在上面，有用上好的封皮给包上：“手到擒来。”
还得意起来了。
米微指指那个封皮：“上面不是应该还写点什么吗。”
纳兰沁羽的眼神有点呆滞，视线从空白的封皮转到米微的脸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看人家弄过。”米微将一切不可解释的问题，全都归结为听人家说的，看人家写的，照人家做的。
人家呼人家，人家何其多。
要是对方再不识眼色，非要问个明白，她一定给补上一句，哪个人家，忘记了呀。
酣畅淋漓的墨迹，字字墨彩艳发，行间玉润，米微接过拜帖在手中细看，不觉赞叹道：“纳兰公子的字是真的好。”便是她不怎么懂得书法，也看着赏心悦目，她怕那些过于龙飞凤舞的草书，或许也是好的，但是和鬼画符似的，谁都看不懂。
“我替你店招上面写的那几个字难道不好。”纳兰沁羽听她夸奖，心里头像是有只小手轻轻挠一下，痒痒的，又觉着蕴贴。
“也好，不过那个高高在上，不如这个近在眼前。”米微的话没有说完，听得外头赶车的将车子扯停下来，低声来报说是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