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旺明不敢拦截他，就是快点跟上他，“这里的规矩还要先付账的，主子一贯没有带银两在身上的习惯。”
“嗯，你想得周到，一起过来，也替我选选吃什么才好。”
56.艾公子
店堂里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多起来，不一会儿，在艾公子的背后排起条尾巴来。
“哎，我说前面的那位公子，要是没想好吃什么，你往边上让一让，让后面的人先点成不成啊。”
“就是，难道是个不识字的吗，能站着看水牌看个老半天，要不要我来念给你听，少耽误别人时间。”
艾公子对身后的质问声，置若罔闻，还在细细看水牌看个老半天，边看还边点头称是，像是要将自己中意的笔画牢牢记下来一般。
旺明除了对自己这个主子以外，那绝对不是吃素的主儿，回过身，闷声道：“吵什么吵，没见到我们家公子在看东西，我看哪个再敢多啰嗦一句。”
青萍看着和和气气的艾公子，再看看膀粗腰圆的旺明，还有七八个将嘴巴紧紧闭上的客人，掌不住噗嗤一下笑起来打圆场：“艾公子，你爱看这些水牌便站过来些看，后面的客人怕是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你就行次善，还有这位爷也莫要在店堂里喊，影响别人吃东西的精神可不太好。”
青萍同米微相处时间长了，学她说话的语气也是有模有样，不过米微脸上往往是谈定的神情，换在小女孩儿的脸上显得老成中带着俏皮，艾公子被她逗乐了，将身体往左边挪动一点，让出一个人的位子：“好，我只看我的水牌，你同他们忙便是。”
“谢谢公子了。”青萍嘴皮子没停住，手底下收钱也没停，一口气将几个客人都应付过去，见艾公子还是纹丝不动的身形，而旺明陪着笑脸站在身后，一双眼里有藏不住的警惕，不时四下张望打量，活脱脱是提防着店堂内的某个角落会突然扑出一只斑斓猛兽般，她轻咳两声，喊道，“艾公子，艾公子。”
“字好，字真的好。”艾公子回过神来，“你在喊我？”
见到旺明对艾公子一口一个主子的恭敬样，青萍却觉得这个艾公子有些书呆气，水牌上的字固然好，她每日里听客人夸赞也早听麻木了，门口那块带着纳兰公子名讳的店招才更显眼：“艾公子，其他客人都坐下了，请问艾公子要点些什么。”
艾公子看一眼店堂，比起自己的空荡荡，阴深深，这会儿客人坐着有吃的，有说笑的，有在翘首而待的，一下子景象都活起来，他明白米微让他推开店门的真正意思。
他闻到了世间的市井之气。
这在寻常百姓眼里是日日所见的寻常，他看着却激动起来。
五色养身粥，他的确有所耳闻，但真正促使他跑出来的原因却是他在家中已经被压的透不过气来，总像是有很重的东西压在肩头，以至于他想挺直了腰板都觉得愈发困难。
出来透一透气的感觉，真是好。
“旺明。”
“在，主子。”
“你也是识字，你帮我看看，水牌上的这次粥品，我们点什么好。”艾公子的手指修长，临空而点的手势也很好看。
“这个，这个……”旺明只差抓耳饶腮了，他哪里轮得上给主子出主意，哪怕是这样一点小小的主意，“不如主子将所有的都点上一份，待会儿喜欢吃哪个就吃那个。”
“艾公子，您是贵客又是第一次来我们店，我们掌柜关照过，不如我来替你介绍几句，你听着哪个是自己爱吃的点来可好？”青萍掩着嘴儿笑。
“好，好，米掌柜想得周到。”
“艾公子请看水牌，上面这排都是咸口的，有素的也有荤的，而下面这排则是甜口的，不知艾公子喜欢吃哪一种，或者各点一种尝尝也可以。”
“那这块木牌又是？”
“这是我们店里本月的主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是碧梗粥配的杜鹃花，有润肺滋养的功效。”
“这应该是甜的？”
“是。”青萍好耐心的一一解释。
艾公子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似店内的其他客人，每天吃一种，一个月下来总能吃个全满，下一次能出来，他自己都说不好是几时，所以他还是坚定地指着其中的两件：“我要这些。”
“翡翠素粥和主推的这一款是吗？”
“嗯。”艾公子招招身后人，“旺明，你付银子，我回自己座子坐着去。”
真好，他走掉半天，桌位没有被占，杯中的茶水不知何时又被换过新的，合起来温度适宜，虽然茶色不是上佳，不过也不算差。
旺明速度很快地回来：“主子，帐都付了，那个小丫头问，等会儿要不要包份外卖回去试试。”
“外卖有是什么？”
“她说是用盅碗盛了热粥可以带走的。”
“热粥如何带走，冷掉又不好吃，而且不能让我一直捧着。”
“小姑娘说他们有特别的法子，只要主子想带都成，主子不用担心，有奴才捧着，保准回到府中，还是热气腾腾的。”
“带着你出来最是省心的，回去再赏。”
“只要主子开心，奴才不用赏的。”
两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说话的声音也大，还是会飘一些出来，离的近的其他客人已经注明过来，也有好奇地在猜他们的身份，自从粥店将京城第一才子纳兰沁羽的手迹作为店招挂上以后，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哪天便是在店里看到皇亲国戚都不会觉得太过惊讶。
谁说万花街是不出名的小地方，如今哪家公子小姐不识得，便是不能来店堂中坐一坐，那些丫头都是绫罗绸缎穿在身的，在店里进进出出的，一份一份的外卖被打包而走，赚的银子怕是那个不的的后院都放不下了吧。
米微在灶房的小窗口对着青萍招招手：“去送给那位艾公子。”
“姐，姐，他点的不是这份，他点的是另外两份。”
“那两份，他未必爱吃，给他一份就好了。”
青萍摸摸鼻子，本店规则，第一条，姐姐说什么都是正确的，第二条，姐姐说的如果不正确，请参考第一条。
57.粥中乾坤
果然，热粥端上桌，客人不满意了。
艾公子看着面前一碗白粥，真正是一碗白粥，没有半分油水，他盯着雪白米粒，抬起头来，冲着青萍道：“我方才点的好像有一味是碧梗粥，颜色对不上。”
“客人，没有错，我们掌柜特意说是给艾公子做的。”
“特意做的？”艾公子又问身边人。“旺明，你记得我点的是哪些？”
“我记得那名字文绉绉的，还有花瓣什么的。”旺明凑过来看一眼，“这里面看着没有花瓣。”
艾公子将小匙拿起，尝一小口，暖软的米粒在舌尖滑过：“果然是淡的，不过是一碗白粥。”
“主子，不会是送错了，要不我再去问问。”
“不妨，让我再吃些。”艾公子又舀去一匙，送进口中慢慢品味，舌根处隐隐泛起甘甜味，与第一口的清淡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