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微知道自己鲁莽地跑出去，让兄妹两个担心，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己经回来了。”
青枫没有多问什么，很顺手地帮她接过包袱去，青萍就坐在靠门的那张椅子上面见到两人出现，她更为直接地扑过来，扯住米微的衣袖，怯怯的声音在问：“姐姐，你去了哪里，我和哥哥都急坏了。”
“姐姐去取东西，明天店里要用的。”青枫代替她回答了。
非常好的答案加上米微显碍疲惫的面容，青萍倒过脸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没有再多问，她去倒了热茶来递给米微：“姐姐，喝口水。”
“以后，跑腿的事儿交给我去做就好。”青枫沉声道。
一杯热水入肚，米微觉着整个人都缓过气来，她浅浅地笑着道：“以后不会了，出去之前，我会先告诉你们一声，这次让你们担心了。”
店堂已经收拾地干净妥善，米微回到自己屋中，草草地梳洗完，平躺到了床上，翻了两次身，还是没有睡着，心口像是被什么压着。
夜里，耳朵格外敏感，她听到细细的敲门声，像一只小猫用爪子在轻轻地挠，轻轻地挠，听不真切，又仿佛就在耳朵边上，米微拥着被子坐起来，压着声音问：“谁，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
声音停下来。
米微只能被衣起来，将门拉开，青萍不知何时生在那里，紧紧把住双膝，脑袋抵在膝盖上面，一动不动，柔轻的头发被散在双肩，只穿着中衣。
米微悄声唤她：“青萍，青萍。”
青萍抬起头来，月光印在她的面上，清晰可见的泪痕，她生在这里哭。
“青萍，你怎么了。”米微吓一跳。
小小的嘴唇嚅动，却发不出声音。
米微将伸过去给她：“拉住我。”
她听话地像个木头人偶，很自然地拉住米微的手，米微的手一使劲，青萍站起来，米微往内走，青萍跟着她走，米微将她带回房里，凑过去灯怂拨一拨，火苗跳动在墙上拉出两个人的影子，忽闪忽闪的，青萍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眼晴。
“亮。”青萍说了个字。
“那我把灯吹了，妹妹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米微将被子分一分，厚点的那条腾给她，青萍很乖地手脚并用爬到内侧躺下，尽量贴着墙，将大部分位置留出来，米微轻叹一口气也睡下了。
两个人都用的平躺姿势，米微睡不着，头偏过去一点，看到青萍亮晶晶的双眼正在看着自己，：“妹妹也睡不着吗？”
“嗯，睡不着。”明明有了浓浓的倦意，青萍却很穷力地将眼晴睁开来。
米微发现她的睡不着是为了能看住自己，好像是怕自己跑掉似的，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青萍的脸上抹了两下，店里天天从早忙到晚，这个丫头居然还胖了点，刚来时，面黄肌瘦的模样，说是十二岁，却比同龄人看着更如娇小点，这会儿摸起来，双颊圆润起来，有种少女的娇憨之气：“要是我不出来开门，你准备在我房门前哭一晚上？”
“我不知道。”青萍觉得米微的手势很轻柔，像一阵微微的风，原本哭过的面皮有些绷紧，被她抹过，舒服许多，不自觉的她将脸颊在米微的掌心蹭了两下，米微的手有好闻的淡淡的米香，让人眷恋。
“为什么要哭？”米微知道哭总有原因，青枫就住在旁边，如果有心事，青萍可以找兄长说一说，换而言之，她的原因不想让青枫知道。
“姐姐方才跑出去，外面风很大。”青萍的眼神有些飘忽，努力地表达着，“哥哥在店堂里转圈圈，我觉碍时间过去很久很久，可是姐姐没有回来……”她鼻子吸，倒像是又要哭。
米微索性双臂展开，将青萍的脑袋搂过来，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细声安慰道：“你是不是想到了其他事情，没关系，说出来就好，真的没有关系。”
呜咽的声音仿佛受伤的小兽，青萍窝在那里，低不可闻地诉说：“爹爹也是在一个夜里出去的，被官兵带走，很大很大的风，我想喊爹爹不要走，哥哥捂住了我的嘴巴，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哥哥的力气好大好大，然后，爹爹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是，米微第一次听她提起家事。
她的原则是别人不说，她不会问。
因为，她也是有秘密的人。
李叔交付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大致说的情况是家中父亲早逝，后母不待见兄妹两个人，兄妹两个在家的日子不好过，出来做工会好一些，米微只记得这些，她以为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爹爹被官兵带走再没有回来的，不是平常人家。
便是说，兄妹两个的爹犯了事，还是死罪。
一个读书人，能犯什么死罪。
“他们说爹爹看的书太多，而且是看了不该看的书。”青萍还是不肯抬起头来，像是觉得这个姿势才能令得她安心，“所以，哥哥不再让我写字看书，在来店里以前，我有好久没有写过字了，哥哥也是这样子。”
米微想起来，她问兄妹两个识字不，青枫猜疑的神情，当时她还以为是因为识字不多的尴尬，原来还有其他的原因。
“说出来就好了，以后不用偷偷地哭，直接同我说。”
“不敢和哥哥说，哥哥听了心里会难过，他眼晴不哭，心里会哭的。”
“只和我说就好，妹妹如今除了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米微轻轻拍着青萍的背脊，嘴里哼着无意想起的曲子，忘记是什么歌了，停留在记忆中的某一支，轻缓柔和的，十分适会哄孩子入睡，她哼了一次又一次，没有停下来，直到听见青萍发出均匀而微微沉重的呼吸声，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完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在她怀里直接入睡了。
米微还是睡不着，她看着帐子，苦笑起来，李叔啊李叔，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没有说，我真是担心哪天被这些秘密拖进深沟里，到时候又有谁来搭救我呢。
43：家是什么
因为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古，米微起来时觉得眼晴有点睁不开的样子，坐在铜镜前梳头时，人都仿佛坐不稳，再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青萍，一双眼像对小小的桃子，红彤彤的，她抬手招呼青萍坐下来：“我替你梳头。”
青萍披散着发，看起来年纪更小。
米微用梳子替她梳理柔顺，再给她绑出两个双髻，木头抽屉里有一对水粉色的发带，给小女孩子用刚刚好，发质软软的，像青萍的性子。
“姐姐梳得真好看，比哥哥的手艺好多了。”
“平时都是青枫给你梳头的？”每次他们都早起些，等她看见已经收拾妥当。
“我梳不好，哥哥说他可以，可是哥哥只会梳最简单的那一种，没有姐姐梳得好看。”
“以后我来教你，不难。”她刚来之时也只会梳最简单的麻花辫子，萧婶教会她很多，大概每天换一种，都可以一个月不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