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保佑，外婆保佑，嘴里碎碎念叨着，米微经人指点，急急忙忙找到当铺，撩开蓝布门帘，里面的光线很暗，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米微即便是垫起脚尖也不能从高高的柜台看到里面的光景，一条一条金属的围栏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她用手抹一抹脸，将慌乱的表情擦去一层，才递出去东西，心跳声砰砰的，听在耳朵里很是不好受。
“金子成色不好，是要死当还是活当。”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
明明是九九九的黄金，怎么成色就不好了，米微也不回嘴，装出有些经验的口吻，轻声问道：“敢问掌柜的，死当多少，活当多少。”
“死当十两再不可赎回，活当三两，一个月做限，利息三分，过得一个月，利息再翻倍。”一长串的数字扔过来，她当时压根算不清楚，牙一咬回道：“死当。”虽说东西十分珍贵，不过保命更加要紧。
“要整的还是碎银。”
“碎银，最好再给我两吊钱。”米微镇定下来，收到一张黄黄的票据，上面盖着自己的手印，揣着钱，她第一件事情是冲到对面的包子铺，足足吃了八个，差点噎死也不肯停下来，最后一口呛在喉咙里，眼泪从眼角掉下来，她随手一抹，什么都过得去。
依靠着十两银子，她才租了房子，找到糊口的买卖，安安稳稳地落下脚，。
米微回过神来，银子掂在手心，约莫有三两左右，可能还要多些，她脸上才微微露出犹疑的神情，二毛他娘已经老大不客气地一把从她手上将银子扫了过去，口中啧啧作声：“哎哟，这银子可不少，真是大手笔来的。”
不得不承认，这是粥摊许多天的利润，不过钱财也实在来得有点不明不白，捏在手心有点烫人。
米微一直坚信世间有两件东西一定要来路明确，一个是钱财，一个是桃花运，否则的话，连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会不明不白。
二毛他娘十分羡慕地将那块银子里里外外都摸遍，银子全身抹层油，看上去更加闪闪发光似的，这才又老老实实还到米微手中：“要说人有福气是挡都挡不住的，我在这块做生意半辈子了，没遇到过这样的主。”
“大嫂可有瞧见留下银子的人长何模样。”
“不就是个年轻公子，我在那边收拾没瞧仔细。”二毛他娘想一想又补了一句，“要是知道是出手大方的客人，我放着摊子不收也要挤过来看个明白的。”
可惜的，没有目击证人，那个半大的男孩应该是跟随左右的书童，方才真应该问一声他们家公子姓啥，以后遇到也好道谢。
“没名没姓，连模样儿都没瞧见……”米微嘀咕一下。
“米姑娘，人家留下银子没留名，本来就没想要我们谢的，这里是大清天子脚下，有钱人多，我们看着稀罕的，别人只当是小钱小财，随手便散了，哪里还能都记得住。”
二毛他娘居然冒出这一句来，米微多少有点刮目相看，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好歹在这里做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真没准擦身而过的便是皇亲国戚了，即便没有皇家身份，这京城里头的官员也是不少，乌纱帽盖下来随便都能砸死人。
米微将摊子都收拾妥当，同二毛他娘告个别，推起木头车子往家中而去。
看似沉重的双柄推车，上头还加了好多东西，推起来却是一点不费劲，米微在拐角处停下来，右边的路是往家里去的，思量一下，她将车子折返，往左边而去。
左边走过两条街，是李叔开的碗店。
李叔正站在店门前，看到她推车过来，笑眯眯地说道：“米姑娘收摊了？”
“是，今天收得有些晚。”
“又来照顾我生意，是不是粥摊生意大好，要添些碗筷。”
米微将推车停在店门前，将木桶拖出来，给他看，叹口气道：“生意不过一般，今日却是闯祸了。”
李叔瞧着大半桶的碎片，同样一脸心痛的样子：“怎么这样不小心，有没有伤着人。”
“幸亏是没伤着人。”
“那还好，那还好，岁岁平安，没准是好事儿。”李叔挽手接过木桶，往店里面走去，“碎东西，我倒到后院去就好，你自个儿在店里转转，看看要不要换个尺寸的碗口。”
米微点点头，已经自顾地从架子上取下一只碗，拿在手中打量，开摊子到这会儿是她第四次上门买碗，第一次进的碗太小，第二次又太大，第三次的碗口不够大，她认真观察过每一个客人，发现这里的人喝粥喜欢沿着碗沿，慢慢吸溜，粥的温度一定要够烫，而碗沿一定要尺寸足够，才能寻到喝粥最大的乐趣。
“米姑娘可有看中合适的。”李叔手脚勤快，一会儿功夫，不但倒干掉碎片，更是连木桶都帮着刷得干干净净，里外用布抹干了。
“我看这一花色的不错。”米微手中拿着的是青花瓷碗，边沿微微卷起外翻，“喝粥应该比较适宜。”
李叔笑着摇摇头，将那只碗拿回来，另外挑选了一只，递给她：“这个才更加合适。”
“颜色，大小都差不多，怎么就……”
“颜色，大小是都差不多，可你忘记说一件，分量不同，我给你的这只要重些，也便是说碗底要厚些，看起来差不多的碗，盛在里面的粥就会少一点，不要看少这一点，你是做小本生意的，每碗省下一点，日子长久了，也是不小的。”
米微边听边低头，才想再问问清楚，就听得外头好大的喧哗声，像是许多人聚集到了一起，个个嗓门都不小，再仔细听去，有人在喊什么被打了。
李叔将碗一扣：“走了，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4：与寻常的女子不同
进来时，街道还不过三两个路人稀稀落落的，怎么才短短时间，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着数十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米微和李叔站在台阶上头，还是啥也没瞧见，除了黑压压的人头，还是黑压压的人头。
李叔咳嗽声，顺手拉过一个面善的男人，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抓抓头，一摊手道：“我也是才过来，就听说有人被打了，伤得厉害。”
“一个人被打了，会闹成这样。”别说李叔不相信，米微瞧着也不像，这架势不像是有人被打，倒是像要聚众去打什么人。
“本来是没什么，不过下手狠了，对方又是个秀才。”那人想要从李叔手里挣脱开，“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
李叔一挥手，将那人的胳膊放开，回过脸时，米微觉得像有什么在他眼睛里一闪，太快了，没有看清楚，李叔等那人扎进人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人的名字叫三儿，哪里人多必然不会缺少了他，以后你要是在街上见到他，记得躲远一点，要是让他近了身，到时候可别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