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画苦笑道:“都说虞将军治军有方,岂不知连家仆侍从也这般训练有素。”
虞晋声冷不丁地说道:“如果我虞晋声果真治军有方,怎么会纵容伍仇将你放出去?我虞晋声自小习武,难道还分不清一个人真睡假睡时的气息?”
傅锦画面色一红,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瞒你……可你当时为什么不拆穿我?”
“我如果拆穿你,你不也是要想别的办法溜出去?说不定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罢了,既然你要去见的人是他,我又为什么要拦呢?”
虞晋声的话语简单明了,却透露出一个事实,他知道自己去见的人是济阳王,傅锦画试探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见的人是他?难道你早已知道他来了安陵城?”
虞晋声避而不答,站起身来,走近了傅锦画,这是虞晋声第一次毫无缘由地主动走近她,虞晋声的双眼漆黑温润而又奕奕有神,带着几分怜惜之情,说道:“今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站在我的身后,那样就没有人可以伤你半分……”
傅锦画诧异不已,难道说虞晋声已然知晓,济阳王会在皇上得知自己的存在时将自己置于死地?想到这里,傅锦画心口一痛,差点落泪。
“你为什么要救我?”
傅锦画怯怯地问,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令自己心安的答案。
虞晋声做思索状,半晌才回道:“我救你,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傅锦画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心里泛起悲苦滋味,罢了,罢了,左右都是生死为难,不如顺其自然。
“我要你答应我,留在这安陵城,陪我一生一世……”虞晋声的声音如金玉相击,眼神明明是轻灵透澈,不含一丝杂念,却仿佛带了万般魔力,将傅锦画引进了万丈深渊,不得救赎……
傅锦画心神一动,转身坐在椅子上,不敢再朝虞晋声看去,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我答应这样的条件,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你这辈子只能是我虞晋声的女人,”虞晋声在傅锦画的身前,伸手握过傅锦画的手,“我虞晋声一生清傲,从不沾惹脂粉烟柳,只因为我懂得英雄惜红颜,这红颜二字应当赠予你这样的女子……”
傅锦画想要抽离自己的手,怎奈虞晋声不消用力也紧紧握得住,挣脱不开只得作罢,说道:“你应当知道我如今的身份,也应知道我如今是何处境。但凡有人知晓,傅虞两家永无宁日,这样深的罪过,我傅锦画担不起……”
“有我在,一切的罪责我来担着,我虞晋声的女人怎能受苦?”
傅锦画不是没有心动的,只不过,只不过她还没有想好,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犹疑着,她惶恐着,她想要挣扎逃避着,可是,虞晋声却突然将自己的手举至她的眼前,上面月牙般的齿痕犹在。
“如果没有一丝情意,又何必在我的手上留下印记?”虞晋声不容傅锦画回避,继续说道,“这齿痕在,我的情意便在……”
“可是这齿痕,总有消失不见的一天。”
“不,你等三天后、三个月后、三年后、三十年后再来看,它仍旧会在……”
第八章 赴死
男女之情的誓言如同云烟缥缈,
永远无法停在最美的时刻,
而大丈夫许下的承诺却不同,
头颅可断,
承诺却不可做不到。
傅锦画情知虞晋声肯定是用了药物,才在手上留下长久的疤痕,她心生不忍,低低念道:“这又是何苦?我与你不是一路人,你远离尘嚣,经卷清茶相伴,我却堕在轮回中不得救赎,这条路太曲折,也太艰辛,我宁愿一个人受着,也不肯再牵连其他人。今晚,是生是死我都料不到,你说我如何谈及情爱?”
“今晚是谁的生死之夜,你料不到,我却算得出,不要再惊惧不安,在我眼中,你不是这般柔弱无依的女子,你有谋略,也有胆识……”
虞晋声说到这里,傅锦画抬起头看着他却忍不住笑了,眼角带着闪烁的泪光,既俏皮又惹人怜惜。
“为什么要笑?”虞晋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泛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宠溺。
傅锦画娇羞不已,终是说道:“我笑是因为我猜得出你为何要留下我。”或许是看得出虞晋声颇有听她说下去的兴致,傅锦画挑了挑眉,继续说道,“因为在这安陵城中,适合你的女人寥寥无几,而即便是皇上指婚的女人,也不见得愿意来这安陵城中的将军府安居,可是我,因着这层说不清的隐秘,却能甘心留在这里,陪你,即便这里是荒沙大漠,即便这里是枯草凝霜……”
虞晋声拍手赞道:“以你的聪明机辩,将来在这安陵城中,我再也不会觉得有一分孤独和惆怅了。”
虞晋声笑得开怀,傅锦画却因为他没有跟在自己的话后面反驳自己而不悦,嗔怒道:“原来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虞晋声,别说我现在没有答应,即便将来真的被迫留在安陵城,也不准你欺辱我。”
虞晋声脸上笑意未减,正待说话,便听见甄扇在门外说道:“公子,午膳已经备好了……”
虞晋声欲挽着傅锦画同去,傅锦画避开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行至前厅的路上,傅锦画低声问道:“想来那伍仇已经追随你多年,他也不过就是一时疏忽犯了一点点过失,难道你真忍心让他踏在尖刀上,刺穿脚心废了双脚?”
虞晋声颇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亏我先前还赞你聪慧,你难道没有发现,伍仇脚踏尖刀之时,穿的是一双特制的鞋?那鞋底内含一层天蚕金丝,不浸水火,也不怕刀刃……”
傅锦画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先前伍仇跳下尖刀之时,确实又换回了自己的鞋来穿,笑道:“原来虞公子也是会玩猫腻的人,只不过那伍仇鲁莽猜不透其中奥妙,可是你那个鬼灵精怪的甄扇,难道也没看出来?”
虞晋声笑而不答,远远地跟在后面的甄扇,却疾步走上前来,压低嗓子对傅锦画说道:“那是因为,这些主意都是我给公子支的招……”说罢,还一脸得意地笑着。
“哦,”傅锦画拖长了尾音,继续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甄扇看傅锦画满脸的意味深长,脸色一变,慌忙朝傅锦画摆手,说道:“姑娘可千万不要告诉伍仇,否则甄扇可有苦头吃了……”
傅锦画一脸大度,说道:“要想我不告诉伍仇也行,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甄扇有些戒备地问道:“什么条件?”
“那就是,以后你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甄扇挠了挠头,望着虞晋声,看虞晋声笑而不言,转瞬间明白了过来,连忙答道:“只要姑娘肯在这将军府一日,那么我甄扇自然听姑娘的……”
傅锦画初始不以为然,后来才意会过来甄扇话里的深意,不禁羞红了脸,佯怒瞪了甄扇一眼,转身朝虞晋声说道:“嗯,素来听闻你待人公平,既然有整治伍仇的招数,那么势必还有整治甄扇的招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