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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情契约:夏虫(27)

第五十三章 师命难为

言冰真正见识到宋殿元的犀利果断,一路下山,脚步丝毫不乱,听闻号角赶来的弟子,这已经是第四批,其中有两批,两人躲闪进树丛避过,另两批与其交手后不敌退走求援,眼见两人已过半山腰,宋殿元的眉宇越发紧锁不展。“相公,小林子在山下等我们?” “是。” “相公,按照这个速度,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能到山下了。” 宋殿元突然蹲下身子:“小冰,上来。” 言冰干干脆脆地跳上他的背脊,双臂绕在他的脖颈处:“相公,我抓稳了,你放心。” “好。”宋殿元腾空出双手,“小冰,我方才交给你的物件,你可收好了。” “是,我藏到内衣里,绝对不会掉,相公那是很要紧的东西?” “是的,非常重要,放在你身上,我才安心。”宋殿元脚尖触地,展开双臂,宽袖大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的,象一只青色的大鸟,顺着石阶飞扑而下。耳朵里只能听得风的声音,言冰觉着宋殿元的速度更快,快到说话的声音几乎都被风声湮没,身体随着轻盈起来。该来的,始终都逃不掉。明晃晃的剑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言冰索性将脸埋进宋殿元的外衣内,让风声将刀光剑影与她彻底分离开来,她不想看,不想听,只要晓得相公会维护她周全就好,脸上热热溅到几滴水珠,不,不是水珠,应该是血珠。她都没有用手去擦。嘶喊声,锋利的刃撕咬声。这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时候的自己,十四岁的自己,相公,那时还是宋师兄,也是一摸一样地背着她,杀出重重包围,言冰压抑不住身体自身的颤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遭遇致命的追杀,当时的她不明白,此时依旧是半懵半懂,或许只有相公才能解释给她听。山路那么长,那么长。宋殿元猛地停下来。言冰收势不及,额头敲在他的后脑勺上,咚,好大一声,言冰捂住额角,从宋殿元的肩膀后面探出头来。眼前站着一个人。不是圣天君。先前这许多的人都没有拦住宋殿元。然而,这样一个随随便便站在山路中间的人,却扼令住他们下山的速度。那人先笑起来,笑容从嘴角慢慢向着眼底攀岩,他的年龄应该不算年轻,但是笑容一展,倒有种让人误视为少年的感觉。他的笑容很年轻,眼底有若隐若现的墨绿颜色,象初夏枝叶上的那种颜色,薄薄的唇角向一边扬起,带着一点点少年人的调皮,他说:“把你背上的人放下来。” 宋殿元将手中的剑,慢慢提起指向他:“要动手的话,请吧。” 那人又笑了:“她不是你的挡箭牌,放她下来,你进攻的速度可以快一些,自然也就能死得慢一些。”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挡箭牌。”宋殿元坚定地将剑再向前推了三分,“动手吧。” 言冰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扣在他的胸口,不紧不松:“相公,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生,我们在一起,死,我们也在一起。” 宋殿元的胸口剧烈一震,极薄的剑刃随着晃动不已,剑是好剑,一路杀下来,刃上没有半丝血迹,依旧雪亮雪亮的。言冰象是认出对方来,喊道:“你是柳哥哥的二师兄,我见过你,你姓郑。” “夏姑娘好记性,你初来圣天门时,若茴的确向你介绍过我。”郑怡收敛起笑容,对着宋殿元微微俯身,“方才是我说错话,你,不会把她当作挡箭牌,因为她这样地信任于你,可惜,可惜。”他静下来听山风中传来的号角声,源源不断,呜呜作响,象一只困兽蹲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随时会扑上来咬住你的咽喉,“师命难违。”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言冰咬着宋殿元的耳朵问:“相公,我是不是你的师命难违?” 宋殿元半爿耳朵顿时红了,晶莹得有些半透明。那人出手了。虽然背着一个大人,但是言冰轻得象一片依附的羽毛,飘飘然,不花费什么力气,但是能够得知她始终在那里,跟着自己的每一寸移动而移动,宋殿元的剑招越发顺手,越使越快,呼吸间,两人的剑交手七招,每一招都蕴含杀机。他一分都不敢轻视。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其他人赶上来。言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明明方才一直有人会出现的,为什么他们说话,动手到现在,号角依旧呜呜地吹,却再没有出现过第四个人。很奇怪。稽延明明有说圣天君的弟子有近百名,如果撇去象柳若茴那样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在圣天门本部至少会有五,六十名弟子,他们见过的不过廿个左右的,剩下的那些会在哪里。言冰想仔细看一看郑怡的样子,自从他出现,她总感到有些儿什么压在心头,闷闷的,重重的,想摸又摸不到。她的视线再往下一点,下一点。

第五十四章 人不是他杀的

呼吸吹在宋殿元的皮肤上,扑回来的时候有些热,被山风吹一吹,又感觉有点凉,言冰将自己的嘴巴牢牢捂住,不敢再发出声音来,郑怡衣袍湿湿的边角,触目的红色,宋殿元一路恶战而下,不过只溅起几滴血珠,言冰知晓,宋殿元不想伤害对方的性命,一点也不想。那郑怡袍子边上的红色又是什么?粘稠,暗红,浸得轻薄的衣料在洌洌山风中都抬不起来。言冰想,她已经猜到那些是什么。她也猜到为什么,再没有人赶到他们前面。因为那些人,都被别人轻易地扫除掉。狭窄的山路,他在上,他们在下。郑怡,圣天君门下的二弟子,宋殿元需要全心对付的敌手。他究竟是谁。宋殿元的剑招缓解下速度,背向着崎岖的山路,边退边战,看似躲不开郑怡的攻势,而郑怡想再攻入一些也是不再能的。郑怡的眼中显然跳跃出赞赏的神色,长剑舞出几朵剑花,逼近后,就不再递前。宋殿元警惕地看着他,脚下也随之不动,左手下意识地伸到背后,与言冰的手一握,再放开。郑怡那种略微蛊惑的笑容再次徐徐展开,他的右手一松,长剑咣当掉落在地上,清脆,剑身在地上跳了几跳,静止了。他的五指分开,展示给他们看,干净的手。宋殿元微微抬眼看他。“你们走吧。”他轻轻松松地说,然后弯身拍一拍自己的袍子,“夏姑娘一直在看这里,是不是以为我杀了人,而且是很多人?” 言冰的头往后缩了缩,扁嘴不说话。“我听到号角的时候,正在画画,这个。”他的手指捻起一点点,“是打翻的褚红粉,那时,我正在描一朵鲜艳的牡丹。”他毫不介意地将手指递过来,“你看一看,不用害怕。” 宋殿元的左手背到后面拍一拍言冰,示意她真的不用躲在后面,言冰雪白的面孔怯生生地显露出来,象一只小心的兔子,在看着猎人手中的食物,果然,郑怡手中的红色中间有层粉末状的沉淀,而且,闻不到一丝血腥的气息。她,多虑了。郑怡将手指在衣袍上随意地抹几下:“你们走吧。” 宋殿元张了张嘴。“不用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他将头偏侧过去,假装看不到他们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明明号角声明示有敌人在山上,怎么我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眼前的景象让言冰说不出话来,郑怡的胸口凸出一段剑尖,只两寸长,但是剑身已经完全穿透过他的身体。稽延从他身后慢慢走出来,冷着脸道:“二师兄。” “你偷袭我。”郑怡眼中的墨绿色深成墨黑。“我的武功不如你,如果不偷袭怎么能除掉你这个叛徒。” “我怎么会是叛徒,怎么会是我。”郑怡的手簌簌发抖,垂眼看胸口的剑尖。稽延将剑从后面拔出,带起一道血箭:“那我和师傅一路而下,倒在山路边的那些本门弟子又是谁的出手,二师兄。” “你偷袭我。”郑怡眼中的墨绿色深成墨黑。“我的武功不如你,如果不偷袭怎么能除掉你这个叛徒。” “我怎么会是叛徒,怎么会是我。”郑怡的手簌簌发抖,垂眼看胸口的剑尖。稽延将剑从后面拔出,带起一道血箭:“那我和师傅一路而下,倒在山路边的那些本门弟子又是谁的出手,二师兄。” “难道连师傅都怀疑我?” “二师兄,没有看见我持的是本门圣天剑吗?”稽延对着他,摇一摇手中的长剑,剑身比一般剑来得细长,窄二分,长四分,剑柄赤金所铸。郑怡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完全不复方才的潇洒姿态,颓败地喃喃道:“果然,果然是师傅的圣天剑,果然。” “稽延哥哥,人不是他杀的。”言冰忍不住出口问他辩解,“他衣袍上那些不是血渍。” “二师兄的武功这么高,杀人也不见得会溅血在衣服上。”稽延手中的长剑一抖,血珠顺势滴落剑尖,“我已经看在三师兄的叮嘱份上,放手一次,但是师傅对我更加恩重如山,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们走。” 宋殿元微微笑:“你觉得你能胜过我手中的剑。” “圣天剑是绝世好剑,寻常的宝剑交锋中也必被它削断,师傅一定是想到才让他提着圣天剑下来。”郑怡按住胸口,鲜血依旧从他的手指缝中蜂拥而出,在胸口化开一片。“多谢郑兄提醒。”宋殿元将长剑按进剑鞘,“既然我的剑不如你的,我就用双手试一试所谓的绝世好剑。郑兄,请站到我的身后,你身上可带有金疮药?” “来的匆忙,不曾带。”郑怡强压住眉宇间的痛苦。宋殿元在衣袋中摸索下,抛给他小小的瓶子:“红色内服,绿色用唾液化开外敷。” 再转过来对住稽延时,他双手摊开:“这一次只能靠我自己的手,救我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