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们跟着七爷也有段日子,你存了不少钱吧。”
邢苑掀了掀眼皮,这话问得蹊跷,话中还藏着话。
简妈从旁咳嗽了一声,向端木虎使眼色。
邢苑瞧得分明:“简妈,不用拦着他,让他说说,我也想听听。”
“姐,这些年,都是我跑外头,你在家里,赚的钱,也都由你收着,我是信得过姐的为人。”
“慢着。”邢苑阻了他的话,“我犯不着背着你这句夸奖的话,我觉得沉,既然你都说起这个话头,我也接个口。”
☆、第十七章: 西边日出(三)
端木虎杵在那里,像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邢苑站起身来:“今天,你随我也去过七爷那里,知道门路,知道地方。”
这些年,确实也赚了不少钱。
只是,张罗着四处打点,花费不下。
端木虎从来不会过问暗地里出去的钱财,一笔一笔,流水似的。
邢苑吸了口气,只觉得累。
过日子,真正是给一颗甜枣,再打一大棒子。
还没从段磬的事情上头,回味过甜味,先是来个借钱的,再是来个分家的。
她顿时真的恼了,再想到七爷说的那一通云里雾里的话。愈发心烦意乱。
她起了个干脆的念头,快刀斩乱麻:“简妈,将账册取来。”
简妈知道大事不妙,故意磨磨蹭蹭,连看了端木虎几眼。
“不用拖着,我让你将账册拿来!”
声音一抬高,娇软中也有了气势。
简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将她手写的账册取出来。
邢苑一把拿过,送到端木虎面前:“虎子,账目都在这里,每次七爷都会过目,所以骗不得人,也骗不得你。”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熊孩子才晓得对方是真的动怒了。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先看看最后一页的数字。”
端木虎想避开,邢苑将账册翻开,硬塞在他怀里:“你给我看,必须看,看清楚!”
账册是接过了,他哪里又看得进去,手指都发抖的。
他原先不过是试探,没想到,触碰到了邢苑的底线。
早知道会这样,他怎么会,怎么会!
“看清楚数字了是吧。”邢苑不给他透气的机会。
要没有点真本事,七爷哪里会给她诸多的机会,让她活得现下这般自在。
“姐,我错了。”
只当没听见。
“简妈,拿两千贯钱的银票来。”
“姐,我没说要分家,我愿意跟着你干事儿,一辈子都愿意的。”
端木虎全身都发软,邢苑与他相识一场,一贯细声软语,笑意盈盈,他没见过这般的她,即便那次在段磬家中,发了急,打了她一巴掌,都没有这样叫他心惊。
简妈是个识趣的,也不耽搁,将银票取出来,大小不同的面额:“家里头现钱就这么多。”
邢苑点一下头,还有些让她拿出去投在其他用处,暂时收不回来。
不过,当断则断。
“这些钱是你应得的,做这门买卖,说事小不过是将盐搬来运去,说事大,抓到拿了实证,那是要掉脑袋的罪,当初我是同你说清楚的,便是今日还是那句话,我们走一起,不过是心甘情愿,只要你或者我想要退身,另一方不得加以干涉。”
银票不管不顾,尽数塞在他怀里。
“简妈,送客。”
邢苑又侧过头来,很是娇俏地想一想道:“你有些衣物什么留在这里,不过我想,有这两千贯,那些旧物也不值什么,回头让简妈都帮你清理了就是。”
端木虎一脸的欲哭无泪,到这会儿都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气就动气是,说拆伙就拆伙的。
☆、第十八章: 入贼(一)
简妈将端木虎请了出去,他就差扒着简妈的手求饶了。
邢苑丝毫不为所动,别过身,自顾进了内屋。
到了晚上,都没有出来吃饭。
简妈端了饭菜进去:“大姐儿,今天无缘无故的,怎么闹了那样一场?”
邢苑勉力一笑道:“你真觉得是我在闹?”
“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同他置气的话,这几年早被气死几回了。”
“我不是同他置气。”
邢苑的举止看起来是肆意而为,她却是在心里掂量过的。
七爷的压力,还有这条道,究竟能够走多远。
正如,她同端木虎所言,叛卖私盐,赚钱是不少,却是犯了官家大忌。
如果有一天,来捉拿她的人是段磬。
她不是害怕,只是不想看到段磬失望的样子。
简妈见她油盐不进的,还跟着在那里絮叨。
“你去看看虎子走了没有?”
“这是,没打算真的撵走他吧!”
“要是没走,你去劝他两句,千里搭凉棚,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今天他那番话,瞧着也不像是他自己能够想出来的,大姐儿就没再细想想?”
确实,端木虎的性子,说不出那样的话。
看着是名正言顺,实则伤了人心。
而且,早不开口,晚不开口的。
跟着她去了七爷那里一次,回来就起了异心?
端木虎说要去看热闹那会儿,邢苑同段磬单独说话那会儿。
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他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听了多少谗言挑拨?
邢苑想过却没多计较,她不是端木虎的亲妈,不能手把手,带着大小伙子长到中年大叔,才肯罢手。
她还巴不得有个知人冷暖的,天天呵着护着,不用她操一分的闲心。
“我暂时不想同他说话,你传个声知会一下便是。”
简妈知道劝不出她的回心转意,又听到她说了暂时两字,才算放下一半的心。
开了院门一看,果然如其所料,端木虎气呼呼坐在门槛外面,又不敢敲门喊人,眼睛都红了。
简妈好声好气地将邢苑的话都说了,又哄他说姐儿是一时动气,过个三两天就好,让他先找个地方去,别白白让村子里的人看笑话。
端木虎听她说的有理,起身拍拍灰,找落脚的地方去。
简妈关了门回来,邢苑已经卧下睡了。
听得简妈将灯烛拨得小点,蹑手蹑脚地离开,邢苑翻过身来,压根没有睡意,只是不想再听啰嗦的话。
听多了,耳朵生茧子。
这样子,翻来翻去的,已经过了二更。
窗外传来一两声野猫的叫唤,叫得人愈发地糟心。
邢苑正想索性披衣起来,后院传来动静,似乎有重物落地,又刻意地放轻了声响。
她顿时警惕地坐到床沿,找着鞋子,穿戴好。
无巧不成书的。
端木虎今天才离开,少了个看家护院的,这是就要进毛贼了!
她也不十分害怕,毕竟邻居也住得不远,扯开嗓子喊两声,也会有人来帮忙。
视线扫了扫,她从门背后将笤帚先拿捏在手里。
扑哧一声轻响,却是窗户纸被捅破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