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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的四季(92)+番外

她的相片在楼上,人却躺在冰冷的地方。

怎么可能?!

抓出口袋里的盒子,里面是给她的承诺,虽然她闯祸不听话,偶尔会受伤哭鼻子,有时候任性孩子气,从来不是最最优秀耀眼的,但还是爱上了。

“你也是我的……”

“你不许让别人当……”

“孔融让梨……”

“孔子……”

“让……”

翻车钥匙,碰到铃铛,一响,什么碎了一样。

抓起傻笑的小母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102

自动开启的茶色玻璃门隔开了医院地下一层的走廊。头顶的灯光很亮,投在地上的影子,和地砖暗色的纹路重叠,一重重的晕开,坐久了会感觉刺眼。希伯来标示的等候区域标牌一闪一闪,警戒线在玻璃门内外设了两道。

天放明放坐在等候区最靠边的长椅上,等着让和牧出来。

整个医院外围都在警方控制下,玻璃门外有一两家当地媒体的记者,扛着摄像机被十几个警员拦着,有辨认遇害者的亲友通过警戒线,闪光灯咔嚓响一阵,之后也就安静下去。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哭,等着房间里的警员传唤进去。走出来的,没有一个不是面色惨淡,黯然神伤。

没有人交谈,陌生的目光相遇,都是惋惜和同情。希望找到的不是,如果真的找到了,只剩下冰冷破碎的心而已。

兄弟俩在耶路撒冷生活了十几年,早看过了血雨腥风,这时却萧索地窝在椅子里。

在路上追着让的车已经胆战心惊,他不要命一样开,冲到医院几乎撞倒了警方设的检查关卡,不是使馆的照会很可能被捕。

不许人跟,最后还是牧跟了进去。已经好久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找到了顾洪波和庄非,接到电话以后,本就渺茫的希望基本完全破灭了。

注视着进门护士手里的托盘,牧回身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让。

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远远的,像在逃避。聚光灯打在托盘中央,塑胶袋上贴着标签,英文和希伯来语的注释。

刚刚已经辩出了顾洪波的随身物品,护照残存了几页,烧焦的封皮扭曲着。所有东西收回塑胶袋里,拉上拉链,又回到护士的托盘上被带走。

警员坐了问讯记录,简单的说明了洪波的身份,他一句话也没说,看到烧焦的护照颓然起身,退到阴影里,默默地站到现在。

门开了,另一位护士端着托盘进来放到桌子中央。

警员的动作娴熟,抄录编号,拉开拉链,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残损的织物布满灼伤,像是一段围巾,记不清她是不是有这样的饰物。又去看烧过的本子,中间几没暗黄透着火痕的纸页上,有字,笔迹像是她的,但很模糊。

还是不敢确认,去翻找托盘里其余的东西,基本烧太久已经辨别不出原来的样子,脑子里试图搜索她的影子。

指尖略过一段烧焦的绳子,中间挂着破裂的陶土块,似乎还有颜色。拿起来,听到什么喑哑的响动,垂在一端的棕黑色金属里发出来的。摇了摇,又响了。

还来不及想清楚,已经被劈手夺了过去,让的脸在灯影下印得惨白,握着那段烧焦的绳子。

警员在一边问话,他不回答,只是收拢手掌折转身子,要带着绳子离开。

表情绝然,没拦住,在门边险些扭打起来。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每下都用尽全力,不顾一切要摆脱。

“证物现在不能带走,警方还……喂,你站住,你……”

门已经被强行打开,他冲了出去。

牧追到门口,挡着警员解释。长廊上等待的阮家兄弟跑过来,来不及交流,只是摇摇头眼神示意,又关了门回到房间。

因为遇害者无法从外观辨别,DNA检查又需要时间和比对样本,所以警方只能根据随身物品判断死者身份。

翻着并不熟悉的物品,心里已经放弃,让一定是认出来了,再多的证据,只有他是最熟悉的,毕竟他和庄非……哎,说什么都晚了,眼前的佐证是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把使馆的照会递给警员,配合的开始回答笔录中的问题,又拿起那个烧焦的本子,打开脆薄的一页,辨认上面的字。

是一段翻译的片断,剩下十几个间断的字,有谈判用的词。也许是同声传译时的笔记本,也许只是日程簿。

又翻过一页,烧焦的纸页边缘有几个英文字母,Blum……

Bluma!

这是她的!错不了了!

在口供上签字,离开前向警员道歉。

走出那扇门,和一些老人错身而过,感觉很累。天放迎上来,还抱着一点希望,“怎么样,认出来了吗?”

点点头,无奈的叹口气,“让呢,明放追去了?”

“我让他跟着,怕让太难过,想不通……”

一起往警戒线外走,穿过玻璃门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还是很深远,等候区域时站时坐的亲友脸上都是焦虑难过,却还有一点希望支撑。已经没希望了,逝者如斯。

突然感慨,回身拍拍天放的肩,“再干两年你们兄弟也回国吧,家里不是还有老人吗?也该成个家了。”

天放面无表情,“先把两个孩子的事办了吧,一会儿给使馆打电话,得安排后面送他们回家的事。”

说到回家,两个男人都感伤了,走出医院的大楼站在车场的阴暗里,原该停着吉普的车位上空着。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熬过去,这次他能挺过去吗?方舟失踪的时候,他也消沉过好长时间。”

“不一样,”天放扶着车身抬头望向天空。秋夜的星辰很少,零星疏离的躲在天幕后面,“这次不一样,大家都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刚从使馆那里知道的。”

“什么?”秦牧又想到让夺走绳子的样子,从没见过他眼里那样的绝望,是了,绝望,比悲痛还要沉重的绝望。

“其实,让带庄非回来,是准备会谈结束就……结婚的。我担心……”

……

检查站的灯光刺眼,抓着方向盘猛然踩住刹车,整个上臂僵持太久,都是麻的。

递上驾照和证件,一只手完成,收回时,任车窗敞着。黑色的吉普绝尘而去,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只手始终垂在车挡旁,已经麻得没有感觉。掌心里的东西,咯得胸口很疼。

也不疼,不知道什么是疼,从医院出来一路开,去哪里都无所谓,越远越好。

车钥匙上的小猫和铃铛随着车身摆动,每一下响都在提醒着什么。高速路上没有车超越自己,摆脱所有的束缚,一路北上。

去哪呢?

潜意识里,上了去海法的国内高速,想去找她,像那次她被耽搁在医院时一样。到了那里,警局会调出档案,告诉他她到底在哪里,医院的护士会带路,在层层交错的拉帘里看到她睡着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