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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现实交错(2)

大夏天的午后,菜场里除了海鲜摊位嗡嗡的苍蝇叫,几个小贩赤膊端着一次性餐盒在场子外边吃边打牌。

进出的居民寥寥无几,有个整日里在菜场捡剩菜的叫花子背着个半大口袋从菜场旁边的小走道里蹭出来,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开始翻找。

空气里有一种闷闷的燥热,知了可着劲的叫,叫得人心烦,旁边居民楼二楼的窗户砰的关上了,空调室外机开始嗡嗡作响。

傅衡奕啐了口嘴里的土味,挪了挪身子,把早晨卖剩下的晨报随手拿起来一份。

社会版上是市里的新闻,最近日子不太平,扫黄打非之后是严打,前前后后抓一批,拘一批,判一批,又毙了一批。

看到一半,自行车的铃声响了,远远骑过来掀起了一阵土,后架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邮政袋子,装满了晚报。

“怎么着,瞎子还没好呢?”送报人下车踢好支架,边大声喝着边从袋子里掏了一捆报纸扔在报摊边的土地上。

没回话,吐了槟榔核,傅衡奕把晨报往旁边一放,蹲下身去提报纸。

送报人跟在他身后,拿出查收的小帐单让傅衡奕签字,指指点点好象在数落他。打牌的菜贩子瞥了一眼,又开始聚赌,叫花子捡了满满一袋子剩菜叶,又准备换地方了。

“奕哥……那娘们快拐过来了……”不动生色签好字,把塑料垫板的小账本交回去。

“知道了……”整摞报纸往身边一堆,坐回破伞下的凳子上,傅衡奕又拿起那张晨报。

自行车骑远了,拐过聚赌挡路的菜贩子按了按车铃。

换了方向眯着眼睛看报,娱乐版上都是不着四六的消息,谁跟谁拍不雅照,谁跟谁被牵扯进去闹分居,谁开演唱会出书签售,一群狗屁!

油墨打印的边儿渐渐露出个身影。

好,还穿了白裙子,看起来更纯了。心里憋了一口气,不穿制服戴肩章,她身条顺,样子周正,可他知道悍起来的疯样,一想,背上的旧伤就他妈的钻心的疼。

没关系,今天就废了她!

丁佩佩难得放假在家,陪了父亲刚逛完花鸟市场,给八哥换了全套的笼具,喝水的小瓷瓶都是青花瓷的。提着菜篮往菜场走,远远看见报摊,听见父亲平日最爱听的评书频道。

难得做菜,说好了给他弄个豆皮炒肉下酒,肉是现成的,家里没豆腐皮了,可以顺便买瓶黄酒炖肉用。

停在报摊前,一排时尚美容杂志后面挑了两本读者和文摘,封面落过土有些旧,勉强可以打发时间。在筐里找零钱,旁边有人买杂志,丁佩佩挪开了些身子,一步踩到压遮阳伞的青条石上,手也刚巧摸到几张零钱票子。

“要这两本。”

老板不张罗生意光顾着看报,把钱往报摊上一放,拿了东西转身要走。

扑鼻而来的腥味,一步没跨出去,被身后几个菜贩模样的男人堵了个正着。生脸,眼里有些流气。

职业习惯,菜篮换到另一手,要蹩开,余光瞄到当中一个伸手过来,本能的去挡。

嘶!

一下揪心的疼,抬手的胳膊从后面被人拧住,要折断似的发狠劲,不停施力。回身上手,腰里猛地挨了下狠的,一口气上不来,手里的菜篮子咣的掉到了地上。

带着槟榔和烟味的呼吸从后面吹过来,吃疼的腰上又是发狠的拧,胳膊已经被撅到了极限。忍着疼起脚踹,踹到了青条石板,脚面疼的发麻,心也跟着往下沉,后脖子里都是冷汗。

知了叫,撅着往死里板,咔啦一声。傅衡奕笑了笑,像是老熟人见面,贴到她耳边打了声招呼。

“巧啊!丁警官……”

……下午开工时间到了,到菜场买菜的居民顺带从瞎子的摊上买一份晚报,照例零钱往饼干桶里一放,听着他没完没了的评书联播。

遮阳伞下的青条石边躺着半张晨报社会版,人来人往,没几下就踩烂了……新坑试读章节咝……镜架勾到头发,拽的生疼,身后的书架层板正硌在肩胛骨下面,脚沾不到地,蹬多少下也是无济于事。

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明明是拥抱,又觉得在上刑架一样,被箍得死紧。推推拒拒闹了几个来回索性认了,视线飘到对面。

顶层一本盎格鲁撒克逊考古报告的厚卷本,掉下来能砸死他,可惜够不到。300度近视都能看出书脊上落了灰。果然是作古的东西,一整年都不见得有人进这来。

把上排的书名从左到右读了两遍,唇上才有了点新鲜空气。深呼吸,完成任务,以为马上会被放下,谁想他又抱着转了方向往里侧走,不分青红皂白在领口弄出个红印儿。

“又走神!”

小猫爪子似的在他背上挠了两把,唇上沙沙疼的厉害,浑身一哆嗦。一会儿还有课,他又咬人!挣了两下也来脾气了,两个手小榔头似的捶,他反而得寸进尺,非逼她投降。

一趟出差回来,她见了满校园躲,最后被憋到了图书馆,插翅难飞。逮到就不客气,吃人似的亲,分开时雅娜喘得厉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一层楼板之上,隐约是校园整点播的三分钟音乐。

“要迟到了!”埋怨,推了推终于被放回地面,站稳了才勉强到他肩膀。

一摆脱飞身一脚,没踢到还把羊皮底的小船鞋甩飞了。见他笑,没好气的白一眼,跳过去踩上鞋子,抱起书就要跑。

一扯又拽回去,黑框眼镜歪歪的勾在卷发里,取下替她戴正,碰到脖子上另一条银亮的细链,钥匙叮当作响。她小碎步跑的时候,远远就能听见。

瞥到藏在课本下的《建筑史》,凑过去搂着咬耳朵,拍了下翘翘的屁股。

“去吧,报告晚上给我!”

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白鼠一样抱头窜,跑两步又冲回来抢他刚刚扔到一边的《水下考古》,一溜烟工夫就不见了。

正襟危坐算什么!

整了整领带,袁赫哲随便从架上拿了本《考古学概论》,大步出了地下二层的考古书区。

茶色玻璃门外是北方五月的艳阳,碰到同院小助教点头打了个招呼。

“袁老师,出差回来啦?”

“嗯。”

大太阳就是好,能晒掉带回来一身森森的阴气。

十分钟后有研三的水下考古专题课,十课时半个学分。迈步下台阶,袁赫哲满脑子琢磨晚上怎么跟卓雅娜那丫头算帐。

哼,她欠他的可不止一份3000字学术报告……耶路撒冷全部番外和城寺夫妇狭路相逢之后,庄非和孔让开车回了娘家,给父母和两个弟弟买了东西。让还是弃而不舍地努力实现着收服两个死小子的誓言,PS2之外,又私下里给他们塞了什么,总之晚饭时就不冷脸了,还破天荒地一个叫姐夫,一个往他碗里添菜。

想到那个没有抢到手的帽子,扼腕。回了自己家直接让他抱进卧室,忙了一整夜,累得庄非早晨起不来,赖在自家阳台上睡回笼。现在阳台上也加了吊床,有点像海法那套公寓。因为都在使馆常驻,回国机会少,自己的房子也住不了几次,养眼睛的半年,好长时间都住在部里的老楼,有他家的阿姨照顾饮食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