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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出书版)(6)

守门人走回来,见到他们站在一起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

“师傅,我们进去转转。”永道从口袋里抽出手,走过来要拍拍普华的肩,快碰到时又放下了,她不自觉的蹙起了眉,他注意到了。

“走,跟我进去看看,下个月就毕业十年了。”他甩甩头,率先迈开步子,穿过小路走几步又停下回头,好像预料她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快来!”

守门人将信将疑的在传达室门口分拣信件,不时探头打量他俩。

普华被看得不自在,只能跟了过去,赶上永道又加快步子走到他前面。

永道反而并不着急,好像特别闲适的享受这次探访,东看看,西瞧瞧,他踢了路边的小石子滚到她脚边,又捡起路旁弃置的篮球拍了两下,投了一个篮。

球进了。

在操场入口,他倚在一棵柳树前不走了,叫住普华。

“嘿!”

她还在闷头往前走,听到他叫,远远地站在楼旁的死角里。

“那边医务室的二层楼去年拆了,要盖新的实验楼,估计秋天就动工了,是城寺设计的,安永想大家攒点钱给学校塑个东西,或是刻块匾。”永道大声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操场喊话,其实是要讲给她一个人听,“实验楼后面那片平房也会推倒,盖新的图书馆和多功能厅,以前的校友做,要我帮忙。十周年大家都说回来聚聚,听说到时孔让他们都回来,把退休的几位老师也请到一起。”

他说完顿下,转向她站的地方。

他的话,普华听得一清二楚。过去她不关心他的工作,他在想什么她也不懂,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纸,总也看不透。如今那层纸换成了裘因,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墙,无法穿透,她便连倾听的耐心都没了。

木然垂下头,普华望着脚边的塑胶路,不明白他说这些有何用意。

永道站在树下,手插回口袋里,有些无可奈何。她缩在楼角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眼神飘忽到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心思游走在他到达不了的地方。本该二十出头的人,她却没有别人似的阳光热情,不爱笑,不爱讲话,朋友很少,终年阖着长长的睫毛,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他试着打破,试了多少次,多得自己也数不清。

重新振作起精神,永道说:“老师的办公室都搬到五楼了,就在以前的计算机房那里。三层的文科教室现在是高一在用,以前的理科班改成实验室了。初中部整个搬到了路南,现在这里只是高中部。”

普华的回应是僵着脖子,连摇头都不肯。

他觉得无趣,放弃了继续下去的念头。

于是,他们像两尊雕塑站在那里,各怀心事,随着夕阳渐渐沉去,影子拉成一条线,然后彻底消失。

操场上夜班的灯亮了,他们还那样站着。守门人再次出来巡视,普华才抬起酸软的脖子,她发现永道依然靠在刚才的树下,目光投得很远,侧影里有些落寞神伤。那份落寞,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与他新婚的身份不符。

她无法心平气和的去研究他,与他叙旧,听他谈起过去,她会觉得很虚假。

“要走吗?”他远远的问了一句。

她没回答,掉头往外走。皮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一直跟在她后面。

在通往校门的甬道上她加快了速度,跑出校门去路边拦车。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她打开门要上去。他在后面叫了一声:“叶普华!”

很响亮的三个字,震得她生疼,浑身一抖。

“这个周末……别忘了回去看爸。”他一步步走近,在她钻进车里时,他又说了一句,“我也去,我们老地方见。”

酸楚随着他的话从四肢百骸汇聚到眼角,普华甩上车门,扭开头,假装没有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1-5

回去路上,普华很后悔。这是何必呢?非要回学校,竟然会那么巧的碰到他!她自问,该在他面前做出不在乎的样子,而不是仓皇得离开。拿出手机,她准备给他发个短信。

删改了几次,说什么都不大合适,祝贺他,如鲠在喉,讽刺他,她不是那样的人,最后写的是“祝贺你,周末不要去了。”

她希望自己表现的大度点,因为离婚是她提的,他只是答应了。如今再婚,本就是他的私事,完全不用跟她商量。

她手机里存着他离婚后常用的号码,另一个是从大学时用到现在的,她不用看键盘都能准确按出那串数字。

发完短信,她又有点后悔,怕他往别的地方想。可覆水难收,话说出去了,没有后悔药。

她没有期待他回复,回家就关了机,冲了凉躺在单人床上,等着厨房炉子上熬的一锅绿豆汤。

两天的日子,比刚离婚那阵过得还艰难,普华盯着顶灯上落的灰,看了好一会儿,爬起来搬椅子找东西去擦。

他搬走之后,她也打扫房间收拾屋子,各个角落弄得尽量整齐。她的东西不是很多,卧室几乎一面墙都是空的,床头柜里只有几样常用药。墙上的结婚照跟他留下的衣物她都打包放在储藏室里,本来他几次打电话要来取,那时她一根筋就是不肯答应。

房里其余的摆设,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客厅除了沙发电视,陈设柜上的东西都被她收了,因为都是永道的。各种模型,一些他喜欢的书,CD,他的奖杯。

擦掉顶灯上的灰,普华站在两把椅子搭起的梯顶俯视着整个房间。这是她见过最大的卧室,单人床显得特别小,缩在角落里,小得有点可怜。她买的时候,觉得在卖场里放着还好,可搬到家里,床与周围的空间并不协调。偌大的卧室,她蜗居在一侧,空出他曾经每晚做俯卧撑举哑铃的地方,那些健身器械也随他的东西收了,只在墙角留着被哑铃撞掉漆的痕迹。原来的床,拆成许多零件,巨大的床身曾承载了她两年的婚姻生活,如今落满了灰。

爬下梯子,普华走到屋角,提出一袋特别准备的衣服,里面还有些永道的文件,打火机香烟之类的小物件。妈妈要来之前,这些东西都是必须的,她事前在客厅里摆上,好似他在家。除此以外,只要人来,不管客厅坐不坐得下,她都要锁了卧室。能踏足她私人领地的现在只有娟娟。

家里电话响了,普华把袋子放下,跑到客厅接。几步路,汗珠滴到手臂上,因为空调的遥控器找不到,房间热得像个蒸笼。

电话里是普华爸爸,一贯对她宠爱体贴,拿她当孩子一样。

不知是饿过了还是累了,普华嗯的声音软软的。

“干吗呢?”

“收拾屋子,你吃了吗爸?”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尽量去想些开心的事。

“随便吃点,天太热。刚看完新闻,一会儿出去下棋。你们晚上吃什么了?”

普华想了一下,说:“扁豆焖面。”

“永道做的?”

她违心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