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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别的就要你(96)

医生提出输血的时候,她如愿进到了抢救室里,她和晴美都是A型血,她们都是无往不利、坚强幸运的A型。她想见她,她不想和晴美说再见。出门时,她们没和她告别。进门的时候,她没在客厅迎接她们。

侧着脸,她看着远处正在被抢救的晴美,感觉手臂上一阵疼,然后就是放松的感觉。她看见自己的血从管子里流到采血袋里,然后送到晴美身边。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晴美,她会把晴美救回来的。她相信晴美,更相信自己。

木莲和常昆赶到的时候,厉俐被推了出来,她抽了600CC,脸色非常差。护士给她擦净她从家里一路带来的血迹,脸上,手上都是。然后给她喝糖水,她没有接过去,执意下床去抢救室等晴美消息。

脚没沾地,她几乎摔在地上,是子恒接住了她。她找着自己的鞋,那是晴美的,她每天出门时都穿,她穿来给晴美,让晴美好穿着回家。

身上没有力气,她站不住,最后只能靠在子恒身边坐在长椅上,送血袋进出的护士越发频繁。她的手一直发颤,不受控制的痉挛,额头的疼一阵比一阵紧。

抢救室里,只有仪器的声音,她想看到晴美,刚刚输血的时候,她见到她平静的脸,救护车上,她也见过,晴美安详的睡着,就像一片白色的玫瑰花瓣。

……

东奎在香港机场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刚刚和同事交待了最后的工作,看到有一个她的电话,没等他接,就挂断了。

香港有暴雨,他的航班推迟了,他想告诉她,明天早晨才能到北京,又不忍心让她知道了伤心。但好在,他们已经熬过了分别的四个日子,还有几个小时就能见面了。

他给她买了很多礼物,他想她想的睡不着觉。不过,这次她好了很多,没有常常在电话里哭泣,可能因为心里还有晴美的事情放不下吧。

又拨了几遍,还是没有人接,他只得挂断。坐在机场等航班的消息无所事事,他索性开始给她发短信。

也许,她现在有事情不能接电话,所以他把想说的话一条条的用文字写出来,发给她。一边发着,一边看着自己的吊坠,汉拿山在北京,他带着汉水到了香港,但是,几小时以后,又会见面了,马上见面了。

……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他身上的一次性手术服上都是血。

“患者是宫外孕,她可能太疲倦了导致突发性大出血,引起多器官衰竭。发现的晚了,失血太多,我们输了4000CC,但是……”医生沉默了一下,“抱歉,你们来签一下证明吧。”

厉俐教了这么久中文,第一次发现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她不明白医生说了什么。只听见木莲突然放声大哭,那种嚎啕,只有死了亲人的人才会有。

“医生,她怎么样了?”她还站不稳,上前又差点摔倒。

医生摘下了口罩,慢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很抱歉,她过世了。”那声音里的平直,让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另一个声音。

她大大退了一步,退到子恒怀里,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大夫,他懂什么是过世,懂什么是往生,他把晴美弄哪去了?她看着他,不许自己退缩。

“请你们到办公室签一下证明。”医生掉头走了,他在路上脱下了满是血的一次性手术服,扔到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她看着医生的背影,愣了几秒钟,推开子恒,不在乎木莲的哭声,常昆叫她,她没有听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一路跟着那个医生,往走廊尽头走过去。

她,不许自己哭,她,不许有眼泪。

她,不能再失去什么,尤其不能失去晴美。

子恒追了上去,他眼里都是泪,那个温婉的晴美,走了。而厉俐,她必须坚强的活下去。

……

晴美被推走了,木莲拽着推她的车,一路哭喊,任常昆怎么拦都没用。木莲的嗓子嘶哑到出血。抢救室外,每个人都知道那撕心裂肺的女人刚刚失去了亲人。

办公室里,厉俐坐在桌子上,平静的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医生,就像平时她在上课时那么镇定。

“好了,这是最后的手续。”大夫拿过了那张证明,签上自己的名字,再交回她手里。

“谢谢大夫。”她几乎虔诚的结果了那张纸,不许子恒扶她。

“好好照顾晴美。”她看了子恒一眼,算是嘱托。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她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夕阳里。

第二十三章失去亲人

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Cris,刚刚从医院一路走了出来,分不清方向,一直走,脚上的伤口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她一路没有停歇过。

晴美的死亡报告上写着19点13分,是她签的字。而那之前的一小时十三分钟,她还有他的课。

用尽平生最大的耐心和毅力,她一步步走,然后是一步步挪动,直到现在,办公室的挂钟指着9点5分。她终于赶到了,整整迟到了三个小时。

她得来上课,挣线给晴美买好吃的,买花,给她做手术,陪她恢复。

她不能停下来,她不想听木莲的哭声,她必须冷静的想一想。她一路走过来,走了三个小时。

而Cris,果然在这里等着她,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此刻,她靠在门边看着Cris,他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向门口的自己走过来,几步的距离却感觉那么遥远。

她眼前的景象是虚浮的,Cris看起来不真实,像东奎,又不像,他的影子越来越近,并不陌生,也不亲切。

使劲支撑着自己,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俯向自己的脸孔,她需要给他迟到的理由吗?Cris从来不会责怪自己的。

一只大手拨开她的头发帘,她的视线是混浊的,脸色非常差,额头上都是汗。

“怎么了,厉俐?”他扶住她靠在门边的身子。

她死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汗珠子滑了下来,嘴唇干裂。从她肩头传达到他掌心的,是不停的痉挛和颤抖。

“怎么了,厉俐?”他又问了一次,他从没见过她这样。

嗓子里充血一般的干涩发腥,张开嘴,竟然发不出一个字。她看着Cris,觉得没法上课了,但是她想从医院逃开,她不敢回家,东奎不在,她哪也去不了,所以她只能来这。

她不想面对很多事情,所以她只能来这。她的头很疼,不能想事情,不能再想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Cris轻轻晃晃她。

下一瞬间,她突然闭上眼睛,一头向前栽,被他一手接住。

她的手无力的想扶住什么,实际只是软软搭在他手上,努力抬起头,看着他。

Cris眼睛里写着焦急,她没见过他这么外露的情绪。他把她扶起来,发现她根本站不住了。

“我朋友刚刚死了。”她虚弱的陈述着,说话的同时,她嘴唇上的干裂流出了血。

Cris听了,有几秒钟怀疑自己的听觉,他的中文确实很好,但是她刚刚说的话,他还是翻译成英文又消化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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