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要别的就要你(112)

南映跟了出来,一路追着他,她知道,他又受伤了,伤过一次,又是一次。他要离开,远远逃开。

但是现在,他不能逃,他,已经是个父亲了,一个三岁女孩的父亲。

“东奎”,南映想拉住他,但是他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继续往花园里大步走,“东奎!东奎!”南映的声音哽咽了,她看到东奎停了下来。“接受吧!”

“我不相信!”他的背影落寞而狼狈,“我绝不相信!”他咆哮着,想继续走下去,离开这些真相,离开这个真相。

他,从来没有如此想回到厉俐身边,那种安全的感觉,被她抱在怀里,感受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

“她已经知道了!”南映突然大声叫出了心里的秘密,他们策划了很久,策划了一切,就是不给他们任何一个退路。为了家庭,他们没有选择。

他的背影剧烈的振颤了一下,他听到了南映的话,比刚刚听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感到更震惊,更恐惧。

为了那个三岁的孩子,他们选择了拆散他们。

东奎冲回到南映身旁,抓住她的手,“你们太自私了!”他眼睛里有嗜血的光,“你们知不知道,她会死的!你们知不知道!”他大声地咆哮着,惊起了花园中栖息的雏鸟。纷纷飞离巢穴,寻求安慰。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有手足间的情感,“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南映有些怕了,看着东奎的眼神,有些怕了,他,要疯了吗?

“你们,没有一个人替她想一下,她会死的。”他甩开南映的手,“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南真呢?”他发问的声音异常冰冷,这个家庭团圆的日子里,小妹妹始终没有出现。这个真相揭露的日子里,独独缺少了妹妹。他应该猜到,他不应该疏忽,把她一个人留在旅社。

“爸妈让她去厉俐那里了,你出发的时候。”南映没打算隐瞒,这个计划,这个家庭里的所有人都参加了,只除了蒙在鼓里的他。

快速向神社门口走,他,浑身的神经都崩了起来。

厉俐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了。

她,会怎么样,她,还会等着他吗?

“如果她出事……”他回过头,看着南映,还有远处站在供间门口的父母和南珠,“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没我这个兄弟吧。”

……

夜过半,司机送她到了那个小区,看着她蹒跚着勉强从车里走出去,消失在夜色里。她,没有拿找她的零钱,她做过的位子上,还留下了好几张他没见过的异国钱币。

出租车走了,她站在她们三个人的公寓面前,抬头看五楼自己的窗户,夜半的黑暗里,那里似乎依然沉睡着三个充满朝气的女孩,憧憬着生活。

她们有时一起做饭吃饭、有时一起聊天,有的人交了男朋友,有的人分手低落,有时候迎接子恒,有时候等待常昆。

那是个曾经充满快乐和依恋的公寓房间。后来,三个人变成了两个,老天收走了晴美和孩子。木莲投靠了归宿,她也是。

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仅仅几个月之后,又回到了这里,她出发的地方。

老天,也要收走她了吗?

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有一些害怕。面对这个房子,三个敞开的房门,那里珍藏的都是美好的记忆,而她,已经不再有任何美好。

她,除了一颗残破的心,什么也没有了。

她,也会被收走了吧?去见妈妈,或者,去见晴美。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瘫软的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俯下身子倒在地上,她静静的被最深的黑夜包围。

……

他冲进旅社的卧室,只一眼就知道,他晚了。

客厅里的那些饭菜可能是假象,她的旅行包可能是假象,但是软塌上的那个手机,只可能是真相。

她离开了,不准备面对他,不准备面对一切真相,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留下了那个手机。

在整整一年里,那个手机没有离开过她。

即使她在医院里,因为外伤深陷病榻的时候,那手机也一直在她枕边。

现在,手机还在,汉拿山还在。

而她,已经离开了。

她只拿走了她的手提包,除此以外,什么也没带走。

她,躲起来了,在太悲伤的时候,太绝望的时候,她,从来只能选择躲起来舔伤口。

她,没有勇气面对,即使是他,她也不想面对。

东奎跑出旅社,开着车直奔神社。

最远的距离,是在身边如同陌生人,但是她不会留在这里,她没那么坚强,不会留在他身边作陌生人。

爱的深,恨的也切骨。

昨晚在旅社,进门时母亲要走了他的护照和证件。

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孩子,还是为了厉俐。

总之他的家人,已经做好了分开他们的一切准备。

……

她在梦里,见到了妈妈,见到了晴美,晴美怀里有一个孩子。

她该喜欢那个孩子的,她会是那个孩子的干妈,把他抱在怀里。

但是,她却突然把晴美送过来的孩子狠狠摔在地上,看着那婴儿放声哭泣。

那悲哀的哭声,竟然让她快乐。

她,原来是恨孩子的。只是不是晴美带走的那个,而是东奎带来的那个。

她想走过去,扼住那个孩子的喉咙。

但是,当她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她下不去手,她狠不下心。

那只是个小生命,无辜的小生命。

他什么也没做过,只是来到了世间。他想享受父母的疼爱,温暖的家庭,他,要有漫长的人生走。

而她的,二十七年,似乎就要划上句号。

她,怎么可以杀死一个孩子,怎么可以剥夺他生的权力。她已经体会了十五年缺失亲人的滋味,怎么可以再从一个孩子那里抢夺属于他的那份温暖。

她,不能和她抢,她,也抢不过她。

东奎,是她的父亲,她,延续了他的血脉,一辈子也分开。

她看见自己怀里的婴儿,是个漂亮的女孩,有他一样棕黑的眼眸,柔顺的发丝。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

他,和别人的女儿。

厉俐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没走到洗手间,就吐出了昨天中午在旅社吃的那几口东西,混着她的浓缩咖啡,吐了出来。

她,不能抢,她,从来没抢过。

她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这世界,从来是别人剥夺她的东西。

她,已经习惯了。

恶心的酸水,苦涩的胆汁,她笑着抹去唇角的污秽,勉强坐稳。举起手,她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指。

那里,再也没有任何戒指,没有任何承诺。

颈上除了汗,什么也没有。她的耳垂上,留着一滴干涸的血渍,拔掉那两颗耳钉的时候,她想让自己疼。

是的,她现在,就想让自己疼,疼到死,疼到无法再疼。

上一篇:半分咖啡半分茶 下一篇:草屋里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