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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别的就要你(105)

她说过很多次他的汉字不好看,他买了一百多张,就怕写不好看,每张都是从三四个版本里精选出来的。

白玫瑰,头一晚订好,午饭时亲自挑选,每一朵,不能马虎。

他们部门那天从早晨开始全体加班,就是等着他问出那三个字。其实也不是问,只是宣布。

她能说什么?

厉害的在后面。他拉着她走出咖啡厅,所有送花的人和测试部都从三层的电梯下来,看着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部手机。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一时间都响起了铃声。

那是,门德尔松,走向圣坛的进行曲。

她从不知道摩托罗拉的手机,也可以有如此动人的音乐。

他拿起她的手,摘下了她手上的小星星,给她戴上了订婚戒指,套住了她的一辈子。

那是七颗精致碎钻组成的星星,东方也好,西方也好,天上的七颗星星连成了一道环,最大的那颗奎星,捕获了她。

如果是瓦格纳的音乐,如果是硕大的钻石戒指,她就有理由拒绝,她不喜欢那些。

但是偏偏是门德尔松,偏偏是小星星。

他没问她,也没求她,就是当着所有人吻住了他的准新娘。吻到平台上的喝彩与祝贺一点点淹没了他们的世界。

她在他们的一周年纪念,成了他的财产。

……

从一个人的老师,变成他的朋友,变成他的女人,又变成了他的未婚妻。

她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她,会成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他在车上一遍遍这么说,把她收拢在自己的怀抱里,看着她脸红、默许。他微醺的脸上,都是快乐和激情。再次得到,对他有多大的意义,没人能想象。

她,失去了那么多东西,终于在这时,真的拥有了自己的归宿,她不敢拒绝,也不会拒绝,这对她,和活着同等重要。

幸福,来得不算突然,但是还是悄然而至的,夏天,最终超越了秋天,成了她最喜欢的季节。一年前初遇,就是在夏日。一年后携手,还是在夏日。

那时,她抓着他的错误不放,她不许他给她的咖啡买单,她甚至有些讨厌他的态度,他是个陌生的韩国人。现在,他是她未来的丈夫。

第一次相对,他说了“不要别的,就要你。”他和她无休止的纠缠,亲近、暧昧、疏远、走到一起。

一语成谶,他的那句话,让她,最终成了他的。

她亲吻着自己的订婚戒指,反复的亲吻着中间的那颗星,那是她的奎星,不可取代的,唯一的奎星。

他们的周年,成了一段的结束,和另一段的开始。

……

他们的对戒,如今都戴到了右手。留出左手无名指的位置,等待不远的婚礼。她的小星星,挂在了颈间,举手就能抚摸到。她,开始慢慢准备做一个新娘,开始重新审视她的新郎。

她睡不着的时候看他,吃饭的时候看,他工作的时候看。她的睡意渐渐减少了,比以前精神了很多,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他身上,看,总是看不够。

她心灵的相机里,不停捕捉他的瞬间,存放在记忆最深的盒子里。

她的专注常常被他采撷,不管何时何地,热烈狂放的爱她,让她的额角滴着他的汗水,她的小月亮里映出他的影子,她的嘴唇里,再也说不出别的字眼。她反复的用中文、英文、她生嫩的韩文,一遍遍喊他的名字,让自己被淹没,绝顶在彼此的怀抱里。

他们在对方的眼眸里渐渐漂远,漂到只有他们的地方。

夏日,因为他们,更浓烈了几分。

真希望,日子里只有他们俩,生活里只有幸福,就这样下去。

……

这就是幸福的终结了吗?她常常这么问自己,怕下一步无知的未来改变眼前的一切。她,已经准备好结婚了,建立自己的家庭,但是,也准备和他一起面对一个人,他们生活里最后的一点点羁绊、最后一点波澜——她的父亲。

她可以原谅他,不恨他,她想让他知道,她要结婚了。她要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她要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她爱的男人。

他们商量了几次,决定在妈妈忌日那天公布这个消息。让妈妈安心,也让她父亲接受。其实她不在意父亲的态度,只是出于为人子女对父母的尊重,让那个人知道一下。她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没有人能阻拦她。

他们又开始等待,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商量着他们的婚礼,学习着韩语,等待着母亲的忌日。八月的最后一天,他们一起去忌拜了她的母亲,再一起面对她的父亲。

……

“我要结婚了。”她坐在一年多没有走进的客厅里,看着对面的男人,张嘴勉强叫了一声爸。那对她,已经太过陌生。

“和谁?”快六十岁的男人了,语气平淡。她确实是他的女儿,不过,是亡妻生的。

“他。”她握紧东奎的手,加强自己的语气。

“我叫李东奎,韩国人,在摩托罗拉工作,是工程师。”他出去礼貌简单介绍了一下,但是被她握住,他没能伸出手和她父亲握握。

她父亲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他,没有握手的意思,也没有正眼看女儿,他只是盯着手里握着的那把茶壶,仔细端详着。

“十一之后,我们去韩国结婚,先注册登记,春节以后再举行仪式。”她说出了商量已久的计划,一个月以后,她就要嫁他了。

“很冒昧,现在才告诉您,我们不准备在北京结婚了。”他补充了一句。除了请木莲、子恒吃饭,她没有什么亲人,所以不准备在这里操办。她不想在婚礼上,见到父亲。

他在韩国,有一个大家庭,到那边,会热闹很多。回来请公司同事吃一顿饭也就差不多了。他们都不喜欢过去繁琐的方式,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够了。

她父亲没有说话,慢慢把茶壶放在茶几上,抬头看了厉俐一眼。“你去过韩国吗?”

“没有。”她如实回答,一个月以后,就会去了。

“见过他家人吗?”

确实还没有,他们的计划里,把见家人和注册婚礼安排在了一起。

“还没有,这次去了就见了。”她觉得虽然语言还有障碍,但是有了他,她不担心。她会尽全力让他的家人满意。

“随便你,总之”他起身,没有兴致再说下去,“和他,我不同意。”

厉俐看着父亲的背影,他不冷不热的一句,让她压抑的气愤又来了,“为什么!”她已经二十七岁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姻。他不关心她,也不该干涉她的决定。

“你和他,”她听到父亲嘴里不耐的声音,摇了摇一头灰发,“不会幸福的。”父亲走出了客厅,关上了房间的门。

厉鹏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脸上的冷淡让她心里发寒,她,已经不是那个人的女儿了吗?不是这男孩同父异母的姐姐吗?她大学以来没有伸手要过钱,为什么,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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