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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别的就要你(101)

他心疼,陪着她落泪。她是个不愿意哭出声的女人,一直试图压抑自己的痛苦,而现在,她再也压不住了。

哭了很久,她突然推开他,趴在床边无力的呕吐,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也吐不出东西,但是她习惯性的悲伤,依然反射到她的胃里。

她不许他离开半步,任自己在呕吐和眼泪里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她抓住他的一只手,指甲掐到他掌心里,她在晕眩的意识里,又回到他的怀里,被他抱着离开床,趴在他肩头。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只能流泪。

他抱着她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他坐在地上,把她放在他腿上,从身后抱着她,给她盖上毯子,让她对着窗外的风景流泪。

看着眼前春天的绿色,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看到夕阳里慢慢晕红的天,她的泪停不下来,但是她累了,靠在他身上,挂着泪,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总之,她安静了,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滑下她的脸颊,滴落在他手背上。

……

她在床上睡着了。

他在她身边亲吻她。她安详的样子,让人害怕,虽然她已经哭够了,但是他依然担心。他只能亲吻她,缓解内心的忧虑。

她的耳垂上有小星星,她的无名指上有定情的戒指,她的锁骨上垂着他买的项链。他亲吻她手臂上抽血的瘀痕,亲吻她裹着纱布细嫩的双脚。他在她身边,用亲吻感受她的存在。他心里非常害怕,她就如此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但出乎意料,她周一下午醒过来,人很平静。要了电话,给木莲打电话,联系好晴美的家人。头七那天,他们要送走晴美,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她开始恢复到平时的状态里,再也没哭。

她和他出门前,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送走晴美,我就搬来住,不管你同不同意。”她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一点不柔弱,她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她需要活下去。

他听了很欣慰,她愿意依靠他。“我们结婚吧。”他是这样回答的,非常认真,只除了没有跪下。

她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我们已经结婚了。”然后拉着他出门。

他不再说话,准备好陪她渡过之后漫长的煎熬。

她此刻的坚强,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但是她的理性回来,总比癫狂要好。他希望她的反应是看开了,长大了。

他们首先去了医院,几方面都见了面。安排好头七的时间和操办方式。晴美家亲戚主要出面,她和木莲帮着。但实际上,很多细节都要她们来做。晴朗还是孩子,父母又病着,最了解晴美的就是她们俩。

然后,她和东奎去了医院,见了陈赓。厉俐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陈赓出丧葬费,让那母子俩个得个妥善的走法。虽然没名没分,但是没有陈赓,晴美不会送上一条命,如果前一晚她不上那个大夜班,她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上那个夜班,只是为了躲开白班的陈赓,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走的体面,让陈赓至少当回男人。对方答应的很痛快,提出出钱买墓地,被厉俐拒绝了。离开时,她送了陈赓三个字,“你不配!”

她不缺那些钱,她只想让陈赓悔恨内疚一辈子,他不配得到晴美和孩子,也不配得到平静,这辈子都不配。

最后他们回了那个不再是家的地方,因为晴美已经不在了。木莲一直住在常昆那里,客厅到房间还都是血腥的记忆。她亲自动手清理,不许别人碰。她擦干净所有血迹,擦了很多遍,然后收拾晴美的房间,把房间打理的妥当。

她已经和木莲商量好,即使不住了,也留着这个房子,留着三个女人的房间。她把晴美的房间布置一新,插上了她欠她的那束白玫瑰,为晴美打开了窗帘,烧掉了所有关于陈赓的记忆,好象晴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场浩劫的情感。

她把一切都想的很周到,给晴美选了最漂亮的一套新衣服,那双晴美的鞋,她收在了自己的鞋柜里。她安静的等待着头七的到来。

累了,就在东奎怀里睡一会儿,饿了,他会喂她吃东西。她没再呕吐,也没有头痛。她把该做的事情写在日记里,保持着最清晰的思路,要给晴美一个最周全的离开。

因为,她欠晴美一个告别。她那600CC血,没有起到作用,所以她只能在之后的事情上努力。

她心里坚信,晴美没有走,头七之后,只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不能再回来。她要给晴美做好一切准备。

她坚强,身后一直有东奎,他陪她一起等待头七。

她手上除了小星星,多了一个戒指,和他左手无名指的那枚,是一对。

……

第二十六章头七之后

头七那天,大家都是一身黑色,心情很沉重,大家都哭了。

告别室里,所有人都走了,工作人员马上要把晴美推走。她坚持自己留一下,站在告别室的门口,哭了。

她走到晴美身边,抚摸她冰冷的额头,眼泪低落在晴美身边的白色玫瑰花瓣上。晴美,真的要走了,出了这个门,再也无法回来,就像当初妈妈离开那样。

厉俐把所有的眼泪都留在这时候,只一个人面对晴美,甚至没有东奎,尽情的流。她觉得,那才是私密的告别,正式的告别。

她毕竟不是十二岁的孩子了,十五年后再面对生死,她的悲伤依然,只是坚强了。她会想念晴美一辈子,她会给那个没来到世上的孩子也请个灵位,她,失去的是朋友,是亲人。但是,她比过去坚强了。

从她签下晴美的死亡证明开始,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下一步,可能是失去理智变的疯狂,也可以坦然接受,大胆面对,用悲伤化解隐忍的痛苦。

心只有一颗,剖开了,还只是一颗。她真的疯了,别人也不会好过。她感谢Cris让她沉睡那两天,把她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

她会乔装自己,她用伪装的坚强欺骗大家。但是,Cris和东奎知道她本来的样子。他们制止了她的伪善。伤心,其实很简单,哭泣,也只是眼泪。他们让她承认痛苦,承认软弱。

所以,她承认了。用坚强的方式承认了,接受了。她想回家,回到东奎身边,也回到晴美身边,料理好最后的事情。

她的坚强,曾经是因为疯狂,现在,则是出于软弱。

从医院走到Cris的办公室,和东奎这些天做的一切,她都很理性,很坚强。悲伤的表现方式有很多,不一定是哭泣。十五年后,她学会了这些。她为晴美选择的每一朵白玫瑰里都有自己的眼泪,她觉得那比躲在角落里哭泣更实际,更能让自己宽慰。

她为晴美,尽了全力。她想通过这些,原谅自己。

如果她能早一点回家,如果她不去买菜,如果她没有买那束花……她把责任加在自己身上,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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