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分咖啡半分茶(5)

“材料间里有,我拿给你看。”想到配出好的颜色,舒也起了兴致,起身动作猛了些,直挺挺以为站好了,却打了个晃,又跪倒在毯子上,一把扶住高磊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了?”这次换成高磊受惊吓,她算是公社保护的稀有品种,容不得闪失,也顾不得手上的染料,急急忙忙扶着她坐下,“没事吧你?”

“没事,蹲久了,猛一下起来有点头晕。”舒双手压在头上轻轻按着,腿上还有点麻,那股晕眩的劲儿已经过去了,撑在高磊肩膀上,慢慢往起站了站。昨天折腾了一夜,身体还是见了些颜色,毕竟不是十几岁了,熬一宿总还是累的厉害。

“小波,进来。”高磊叫进了助理,把零七八碎的颜料都交过去,带着舒在靠背沙发上坐好。这么细看,才觉得她脸色不好,眼底下也有些青色,好像很累,好半天手都按在额头上不说话。

工作间里还是一首首伤春悲秋的歌,听了闹心,高磊索性起身关了音响。上官苑的暖色调不适合太多悲切的东西,四壁都给人轻柔放松的感觉,如同舒给大家的印象,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舒服清爽。这在圈子里是少见的,尤其她眼里并没有艺术圈女人常见的野性,也难怪子律会看上她,在一起这么些年。

只可惜她心思太细,和她喜欢的那些玩意一样,精细到别人都不敢走近,怕触碰会冒犯或是伤到她。尤其子律在她身边,其他男人很少敢到近前说上句话,刚要接近,子律那双眼睛就能在对方脸上烧出两个洞。这些年他没有别的女人,就只把她带在身边,成了公认的一对,可见他是在乎她的。

高磊又给她换了热水,看她脸色缓和了才放下心。她和子律两个人闹别扭在朋友圈里都是看惯的家常便饭,一个心如止水,一个熊熊火焰,难免分分合合,每次都像内分泌失调,别扭的一团低气压,等调节过来,又好的一个人似的,想分也分不开。

高磊盯着舒盘起的黑发,注意到发间的银色长簪,不觉想起了韩豫。手持笏板的文臣,刻着奇怪的古代文字,韩豫照着她的图纸用了好几锭老银子锻了半个月才做出来,只为了一个承诺。公社里人人都有点钻牛角尖,甚至很偏执。如果不是这样的个性,也很难聚到一起,弄出现在的艺术区。

喝了几口热水,舒的脸色总算缓和过来,放下杯子又跟高磊谈起颜色的事,高磊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她脸上的神色。

聚会或者人前,很少见她这样说话,总是乖巧的坐在子律身边,像个陪衬的小花边似的,抿嘴笑一下都少。所以大家会不了解她,有些敬畏,到后来就有些孤立,子律也不怎么带她出去,一年四季在公社里,好像她家阳台的铃兰,怎么看都觉得少了点养料。

“高磊,最近,公社有什么变化吗?”舒问得很隐晦,高磊察觉出不是指双年展,只拿话敷衍了两句。

“没有吧,我也老不管事,你去问他,他心里最清楚,进来这里都要他首肯的。”

“为什么?你不是老板吗,干吗一定要问他?”这是她一直搞不懂的问题,公社高磊在经营,好多拿主意的事情却总要听子律的意见。可高磊还有些孩子心性,看他脸上挂的颜料粉,舒又觉得确实拿不出当家人的架势,也没再问下去。

取了纸巾想帮他擦了脸上的东西,贴的近些,高磊有些局促,可手都没碰到,就听见身后两个人的咳嗽。

抬头看见小波现行犯似的被身后两个大男人押在前面,手里端着个托盘不知道盛了什么。

“韩豫?”高磊赶紧推开舒的手,很不自在的站起来,上下左右的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放。这次尴尬了,当众和舒近距离接触,韩豫在,他都可能死得很惨。高磊下意识往韩豫身边挪步子,小心翼翼对着另一张冷脸半开起玩笑:“这么巧,子律,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普洱茶(下)——————

子律面色相当不悦,看的工作室里几个人都心有凄凄焉。高磊趁机躲到了韩豫身边,藏在那条肌肉纠结的大胳膊后面。

小波进退为难,看了眼舒,又瞄了瞄师父的眼睛,托托盘的手心里直出汗。这样的状况很难想象会不会发作,从安排他到上官苑来帮忙师母以来,师父雷霆万钧还是鲜少出现的状况,不过一旦出现,后果就很难想象。

舒看出情形不对,早把大家都挡在身后,深知他发起脾气样子有多吓人,每次学徒挨骂,也只有她能劝住。高磊那样的状况,他完全没理由发火,可看他面上的气色,她心里又有点小小的舒畅。

也难怪子律脾气不好,早晨出门想去对面找她,因为高磊催着谈公事,就急匆匆赶到了公社。上午其实来过一次,小波说她还没到,又按着性子回到屠岸谷等了半晌,结果刚回去就得知徒弟把费了两天工夫刻的一块板子给弄坏了,骂完人一路从屠岸谷过来,经过的都是好山好水的室内布景,可心里还是难以平静。好不容易见到她了,谁成想又是跟高磊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还抬手要给他擦脸。

明明了解高磊和韩豫那样的状况,还是压不住一股邪火。拨开韩豫,死瞪了高磊一眼,一把把她拽进怀里,拉到落地窗前远远的避开大家的视线。

舒心里那点窃喜容不得回味,腰上已经受了疼。刚刚准备给高磊擦脸的纸巾揉得皱皱的,攥在掌心里,莫名其妙又开始紧张。以以往的经验,提出分手,怎么也要两三天不说话,昨天他打过电话本来想是要回避几日,没想到现在就杀了过来。

实在挣不开他的手,就扭着身子求救似的看着韩豫,当着外人她很怕他胡来,可高磊那架势,分明就是要马上带着韩豫逃跑。

最后还是小波这孩子随机应变,适时的提醒了一句:“老师,你不是做好了铸铁的新图样要拿给韩老师吗?”

舒终于出了口长气,手下使劲推了推,子律也没难为她,就放开了,一路跟着她到画架旁边拿图纸。

画架子有两米来高,堆得满满当当,她个子不够,踮着脚跳了两次都够不着,回身求救的看了眼小波,那孩子已经跑去搬梯子,转身一看子律的脸色,又抱着梯子放了回去,不敢做声的猫到角落里。

子律抱着手,看她够画的姿势动作,心情反而爽利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主动求他帮忙。他很喜欢看她为难的样子,那时候虽然脸上表情装着坚强,其实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他如果适时出现,总能凸显他在她身边的重要性,让他心里大男人地感觉膨胀起来。

可这种刚分手的情形下舒哪里肯,她自己攀着架子边缘的铁框,软底的小布鞋已经踩上了一层横梁,眼看着要用爬的达到目的。

小波和高磊替她捏着把冷汗,反而韩豫有点看不下去了,想过去帮,又被子律一胳膊拦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