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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315)+番外

从图腾中生出的根根青丝,也蔓延至九辰全身,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紧紧包裹起来,结成蚕蛹一样的巢穴。

越来越多的血雾从冰棺里散出,渐渐将那截烧成焦黑的神女树树干也笼罩起来。似是寻找家园的精灵,血雾绕着树干徘徊一圈,便试探着钻进树干裂出的缝隙里,那缝隙里似乎有甘甜的蜜水,雾气越钻越深,很快便融于神木之中。

大巫师复站起来癫狂起舞,振臂摇铃,神女树树干的缝隙里,慢慢地,竟流出血一样的液体,似离人之泪。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不知谁起了一句,三千灵士,齐齐唱起了忧思渺渺的《山鬼》,军人低沉慷慨的嗓音穿透雨幕雷电,回荡在巫山之上,激人热血,荡人魂魄。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大巫师虔诚的张开双臂,拥天地入怀,泣血高呼,一声声,振聋发聩。

四道赤电分别从东南西北四方劈下,远方隐隐传来山体崩塌之音,倏地,又一道更猛烈的青色雷电,竟是冲着神女树劈了下来。

青色光芒如月光倒泻,逼得人睁不开眼,灵士们依旧唱着激昂的歌声,冰棺内,青色木丝缠完最后一圈,织成了完整的人形蚕蛹。雷电刺激着耳膜,风声雨声皆消匿不见。

待一切声音真正的归于沉寂,照汐仰头望去,只见乌云散尽,暖阳重现,一缕缕五彩光芒穿过洁白云层照射到大地之上,熨帖着每一处被风雨侵蚀的土地,每一颗被风雨摧折的草木。

神女树下,已无大巫师踪迹,只有一具被雷电劈焦的尸体。

“发芽了!神树发芽了!”

一名上灵士惊喜的呼喊道。

众人一震,齐齐望去,果然焦黑的树干上,无数嫩绿的绿芽,从缝隙里冒了出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生蔓,枝枝交缠,有的依附在树干上,有的向四周蔓延而去。

一滴晶莹清澈的露珠,从碧叶上滴落,折射出五彩光华。

时隔十八年,枯木逢春,神女树终于复活。

照汐的眼眶不知不觉,已然湿透,胸中酸胀无以复加,却又生出另一股坚定信念。

公主,你说过,神女树发出新芽时,一定要回巫山折一枝新枝,佩于腰间,日日呵护。

如今新芽已发,你芳魂又归于何处?

汐必当带领护灵军,倾余生之力,替公主守护神木。

楚王已然能够站立,他迈着有些生疏的步子,一路从大帐奔来,分开众人,冲到神木跟前,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张臂紧紧搂着满树碧枝,状似癫狂。

许久,他才忽想起一事,仓皇四顾,问道:“辰儿呢?”

因神女树复活而引发的异象,不仅引得西楚大地一片震荡,九州各国也为之震动。各国甚至纷纷派出使者,悄悄去西楚边境打探情况。

三日前,巫王在北城楼点兵阅将,歃血为誓,领五万威虎军,正式发兵西楚。

从沧溟南下,一路急行军,昼夜不歇,过七城三水,眼看着便要抵达昔日云国边境,遥遥见西南极远处天际乌黑一片,雷电翻滚,诡异的厉害,忙命探子前去打探。

探子去了一日方归,言楚王在巫山设灵阵,利用凤神血脉复活神木,因而引得天生异象。

巫王闻言惊惧至极,胸口气血一滞,险些栽落马下,幸而随驾而来的晏婴及时扶住,才稳住了身形。

之后,巫王更加催命加急行军。不料,行至汉水外二十里地时,探子又报,两日前,沉寂多年的汉水水位突然暴涨,隆冬之月,江上夭黛也怪异的开出花朵。百姓避之不及,已纷纷举家搬迁到附近山中居住。

江水决堤,冲毁了大桥,过江的唯一通道已被阻绝。

巫王虽心急如焚,也只能暂停行军,择高地安营扎寨,亲自带了队人马,去前方查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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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第 190 章

巫王刚策马走了十来里, 后面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因天色渐晚,看不清道路和人影, 随行将士齐刷刷抽出刀剑, 将巫王护在中间, 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晏婴最是眼尖, 忙道:“王上, 好像是子彦公子。”

巫王定睛细看,果然昏暗的暮色中,一道白影若隐若现,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不由沉脸:“谁准他擅自随军的?!当真是胆大包天。”

那日, 子彦虽在清华殿当着百官的面主动请缨, 可他最终还是驳回了他的请求, 命他留在宫中养伤。没想到,子彦竟罔顾他的命令, 一路尾随至此。

顷刻间, 子彦已策马奔至。

将士们虽不大认得子彦, 可见那少年翻身下马,对着巫王跪了下去, 口唤“父王”, 便也猜出大概,这才敢收起刀兵。

“父王, 前路凶险, 不如让儿臣去吧。”子彦顿首道。

巫王调转马头, 目光复杂的掠过伏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他耗费大半生心血教养出来的孩子,半晌,冷着脸道:“你可知,擅自随军,公然违背军令,该当何罪?”

子彦抬起头,目光恳切,平静道:“身为兄长,儿臣亏欠殿下太多,若再不为他做些什么,儿臣这一辈子都于心难安。儿臣罪孽深重,往日凭恃父王的宠爱,犯下无数错事,早不敢求父王宽恕,只求父王给儿臣一个做兄长的机会。只要能顺利救回殿下,儿臣任凭父王处置。”

说完,又是深深一拜。

略带潮湿气息的夜风穿林而过,拂动着每一个人的衣角。巫王神色越发冷凝,道:“孤说过,只有人为那些罪孽付出代价,与你无关。”

顿了顿,又道:“你体内的夭黛余毒未解,且回帐中好生休息。若此行顺利,孤会带着薜荔回来。”

说罢,便一抖缰绳,带领众将疾驰而去。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耳边,子彦才慢慢抬起头,目光异常平静的望着已缩成黑点的一列人马,痛苦的闭上双目。

今日种种,皆是过去十八年他亲手种下的恶果。虽然那始作俑者,是他的生母,可若是那一年,他没有设计将九辰骗入西苑,也许,那个骄傲的小少年,往后的岁月,也不会过得那般辛苦。

他不该给了他希望,以一个哥哥的身份与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又在他最需要支持和帮助的时候,将他一把推开。

这段时间,也许是受体内余毒的影响,他总是梦魇缠身,夜夜不得安宁。梦里的情景,总是大雪纷飞,那个少年只穿着间单薄的黑袍,不顾宫人们的指点议论,卸去一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玉珪殿前结了冰的地面上,一遍遍重复着请罪辞。雪,一片片落到他单薄的背脊上,最终,将他彻底掩埋。

而那时候,他这个兄长,身披厚实温暖的狐裘,站在廊下,冷眼旁观。芷芜苑的内侍迎了过来,撑开罗伞罩住他。就在那一瞬,他看到,有两道灼热目光,朝他射了过来。隔着纷飞大雪,他看到了那双熟悉的亮似星辰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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