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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316)+番外

等定了定神,再去看,那少年依旧埋首伏跪在雪地里,仿佛刚才的情景只是他的错觉。

梦里,他心痛如绞,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他令那个少年失望了。甚至,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大雪之下,那个少年,黯如死灰的双眸。

这世间的每一份感情,无论爱情,还是亲情,都是需要花费心血去维系的。而这种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兄弟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平等也不牢固的。

他明明知道,在那座冰冷无情的深宫里,没有巫王的宠爱和信任,又没有巫后的庇护,那少年自顾不暇,举步维艰,过得很是辛苦,可依旧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份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兄弟之情捧在怀中,视若珍宝。他如坐针毡的接受着那少年每月定时送到西苑的一碗鲜血,即使他远走剑北也不曾忘记此事。他无动于衷的看着那少年凭着一身血肉和巫王抗争,只为把自己这个兄长救出西苑。即使遍体鳞伤,在自己的面前,那少年也永远是信心满满,从不言弃。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少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懂得掩饰内心的所有想法,也越来越排斥和人亲近。他就像一个孤独游走在世上的幽灵,唯独在他这个兄长面前,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他犹记得,刚出西苑时,那少年日日来芷芜苑来找自己时,眸中的希冀和光彩。可最终,他亲手断送了他的希望。

那个时候,他有云妃无微不至的关爱,有巫王色厉内荏的宠爱,还有巫后暗中庇护。

他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把他视若生命中唯一光明的那个少年,心中该是怎样的失望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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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辰又梦到了阿星。

依旧的熟悉的场景。小小的少年,手里拖了把长剑,灰扑扑的从东苑大营奔出来,袍角在地上洒下一串又一串血迹。

今日营中的训练项目,是近身搏斗。他年纪最小,个头最低,自然免不了吃亏。还好,最后一场,他使了些诡计,打倒了一个大高个。

此刻正是司膳房准备晚膳的时间,他却顾不上去领。阿星病的一日比一日重了,他偷偷给马场的宋席大叔塞了许多银子,他才肯冒着危险去宫外讨了些治马的偏方,搅拌在阿星的饲料里。训练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往马场方向偷偷溜去。

宋席果然守在马场门口,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见那小小的身影奔过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知是怜悯还是无奈。

走到最后排倒数第三个马厩,果然看到了一匹毛色洁白如云的骏马,只不过,马儿却软趴趴的屈蹄半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来。

他丢了剑跑过去,紧紧的抱住马头,小小的脑袋在马儿雪白的鬓毛间蹭来蹭去,不知不觉,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马儿似有所觉,高兴的喷着微弱的鼻息,算是响应。

“这马怕是患上了马瘟,不好救。”宋席叹道。

少年黑眸里的泪水,扑簌簌就掉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样抱着马儿的脖子,一直到半夜才离开。

除了值夜的宫人,所有人都已睡去,偌大的巫王宫,空荡荡的,异常冷寂。小小的少年,拖着把长剑,漫无目的的走着,等走到两座宫殿的夹道处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拖着剑拐进幽暗的角落里,抱膝哭起了鼻子。

哭了会儿,他擦干眼睛,抱起剑往沉思殿走去。

沉思殿里,竟然亮着烛火。

他疑是走错,抬起眼睛一看,确实是沉思殿无疑。

父王是不会来的,母后也不会来的,难道,是隐梅姑姑么?可这个时辰,为什么隐梅姑姑还没有睡?

他抱剑站在殿前发呆的时候,殿门吱呀一声响了。

一个身披狐裘的绝美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火红长裙随风飘动,仿佛画上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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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 191 章

这声音轻柔至极, 和梦中的那声“辰儿”何其相似。

一刹那,九辰彻底清醒过来, 额上,已沁出一层冷汗。

他怔然拥被坐起, 眼前依旧黑漆漆一片,枯坐片刻,便摸索着穿好鞋袜,循着记忆走出了帐门。

那些情景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几乎以为, 他又回到了幼时那座空旷冰冷的巫王宫里。

“辰儿……辰儿……”

那个诡异的女声, 又隔着重重雨幕, 传了过来, 起初轻柔, 继而,隐隐夹杂着几分焦灼, 仿佛丢失孩子的母亲。

九辰茫然的站在大雨中, 头顶闷雷滚滚, 电闪雷鸣, 又急又密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他单薄的黑袍和本就苍白的面部。那股莫名的悲伤,又开始在胸中冲撞。

他咬牙定了定神,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这声音干扰。

这一切, 不过都是从梦里延伸出的幻觉罢了。他只是, 不小心又梦到了阿星, 才会陷入这么荒唐的梦魇之中。

他忽然想再去摸一摸那棵神女树。虽然他不大愿意承认,可神木复活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这一生都从未有过的安宁。也许,过了今夜,他就再无这样的安宁了。

从大帐到神木生长之处,这段路,他已熟记于心。因为久在军中,即使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也能凭感觉敏锐的辨出方向。

守在帐外的灵士见那少年醒来,且独自涉雨朝神女树方向去了,惊喜之余,又不敢擅自惊扰他,便只远远的尾随。

有了雨水的滋养,神女树枝蔓开始以疯狂速度生长,枯败和腐朽已成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生机的木叶气息。

原本焦黑的树皮,此刻湿漉漉的,缠满了枝蔓碧叶。九辰慢慢伸出手,把手掌覆在层层碧叶之上,熟悉的暖流,复沿着掌心传入体内。

仿佛母亲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离家归来的游子。

九辰慢慢扬起嘴角,吐出一口气,便靠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唯独右掌,始终紧紧贴着神女树的树干。他有些累了,很想安稳的睡一觉,没有梦魇的觉。

离恨天冒雨潜入巫山护灵军驻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冰冷的雨丝落入眼中,他眼眶却渐渐发热。当年,那个明媚洒脱的红衣少女,贪杯之时,也总是

如眼前的少年一般,喜欢靠坐在神女树下小憩,怎么叫都叫不醒。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九辰慢慢睁开眼睛,嘴角微挑,道:“我梦到了她。”

离恨天喉头有些发干,许久,哑声问:“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她是我的母后,在沉思殿点了烛火等我回去,给我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再也不必担心训练回来饿肚子了。”

离恨天眼角缓缓溢出滚烫的液体,只不过,因与雨水混在一处,流出来时,已然凉透。

九辰认真的描述完,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小,道:“我可能是生病了。我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也不想再在梦里见到她。”

离恨天有些意外的望着神木下,那少年渐转冷漠的黑眸,心中一痛,声音愈发黯哑:“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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