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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9)

我实在撑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胤礻我吓了一跳,醒过神来,长指在我头上一戳:“偏你又是个古灵精怪的,急的我这一脑门子汗!”

我眯了眯眼睛,学着白天听到的,捉住胤礻我的袖子嗲声嗲气地嗯了一声:“不要,不要……”他们哥俩都呆住了,我趁机又憋粗了嗓子来了一句:“小乖乖……”

胤礻我的嘴里可以塞得进一只鸭蛋,胤禟也赤红着脸拧眉掀目地看我,我抱着肚子笑倒在了地下:“九……九哥哥、十哥哥,我学得……象不象……哈哈哈……”

胤禟摇摇头,对着胤礻我道:“这丫头疯了!”胤礻我不答,伸手拉起我,粗粗的眉毛微扬起,黑黑的脸上残留红晕,眼睛里的烛光格外明亮。

昨儿个还是好好的天气,今天却下起小雨来。一大早,打着伞去给阿玛和额娘请安,让额娘很是感动了一把。八月十五中秋节快到了,皇上要办一次家宴,因德妃娘娘有恙,就让宜妃娘娘操办,宜妃和额娘一向走得很近,就喊了额娘去商量。额娘跟我寒喧了两句就冒着雨进宫了。阿玛也自去上朝。我百无聊赖地谴回了青青,自己撑着把青绸小伞在院子里蹓跶蹓跶。

阿玛的园子不大,布置得却极具匠心,当真称得上是一步一景,衬着蒙蒙的细雨,让我象在画中行走。缓步踏上一座小小的石桥,倚着桥栏,向下看去,千万丝雨点落在湖面上,激起无数涟漪。荷叶已经开始残破,细密的雨点打在宽大的叶片上,听来别有一番淡淡的愁。“留得枯荷听雨声”,我记起额娘的卧房墙上挂着一副残荷图,上面题的就是这七个字。这副画不知是谁画的,想来,作画的人说不定也和我一样,曾经站在湖边听着枯荷叶在雨中的声音,他的心情,一定也是那么哀伤。把手伸到伞外,接着落下的雨,轻轻的,痒痒的,就象是小时候,阿玛亲吻我的手,他的胡子扎在我手心的感觉。我痴痴站着,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亲近又遥远的感觉,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一惊,猛睁开眼,手中的伞随风飘落在了湖面上。

胤礻我和昨天一样是一副怔忡的样子,把他手中的伞全移到了我的头顶上。

回到房里换了干衣服,我坐在窗边榻上找了块干布擦头发:“十哥哥,你怎么来了?今儿不用到书房去么?”

胤礻我嘿嘿笑着,过来伸手拿走我手中干布:“好妹妹,这种事还要你自己动手?哥哥来替你擦头发。”我拦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他:“别别,我可不敢劳您十阿哥的大驾,呆会儿让人看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再说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儿!”胤礻我一瞪怪眼:“我看他敢,嘿嘿,好妹妹,你怎么会欺负我呢?都是我欺负你,好不好?”他一脸怪样,我看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把头倚在榻背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胤礻我就蹲在我身边,手中软布轻轻地顺着我的头顶直擦到发尾。

“九哥哥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我想起胤禟,问他。

胤礻我看起来粗鲁,动作却轻柔:“九哥今天文章做得好,皇阿玛把他和八哥、十三弟一起留下了用膳了,我惦记你,没等他就先来了。怎么样?还是哥哥待你好吧!”

“呸!”我笑着啐他一口,心里暖暖的,胤礻我是个没城府的,就连我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小丫头,也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他是真心诚意地待我好。我转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说:“十哥哥,你真好。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永远都疼我,好吗?”好半天,只听他嗫嚅着说:“我会永远都疼你的!”

胤禟和胤礻我象往常一样,一有空就往裕亲王府,阿玛和额娘都拿我们打趣,额娘有一次甚至私下里郑重地对我说要我在他们两兄弟里挑一个,不能不分伯仲平等对待,免得将来……

额娘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我也能猜得出来。我也知道他们两个都对我好,可是那都是兄妹之情罢了,他们贵为皇子,能看上我这么个小不点儿吗?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同龄的小格格里没人及得上我,可是我除了有一副长相之外,还有什么?家世、学识、气质、女红,一样也没有,谁能看得上我?那些娇娇怯怯的正牌子格格,依我看个个比我有吸引力,人家往那儿一坐,就是皇亲国戚的样子。想着,我自己都有些自卑,皱了皱鼻子抱住了额娘的肩膀:“傻额娘,您以为您家闺女是人人争着要的香饽饽吗?谁会看得上我?再说了,人家还小呢,额娘现在就跟我说这些,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额娘被我逗笑了,轻打了我的脑门一下:“傻妞,你也别小看自己了,堂堂裕亲王的女儿,皇上对你的宠爱哪个皇格格比得上?再说了,咱们曼萦这小模样长得,这么可人疼,那还不是人人都抢的好姑娘?也就是皇上偏心,把你留给自己的儿子了,要不然,我都想让你当我的媳妇儿!”

我大窘,撒娇地摇着额娘:“额娘,瞧您说些什么呀!我不理您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曼萦,再过几天就到中秋了,你想好了送皇上、太后什么贺礼了没有?”

我喜滋滋地点点头:“早准备好了,是我自己想着准备的,连九哥和十哥都没告诉,到时候要给皇上一个惊喜。还有,阿玛和您的礼物我也预备好了,到时候一并送上。”

“好啊,我就等着曼萦的礼了!”

额娘自己没有生女儿,就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可着劲儿地打扮我。中秋节到了,一大早,额娘就亲自到了我的房里,督促着给我化妆、穿衣。

听人说,额娘当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受过她老人家的调教,眼光自是不凡。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淡绿色的衣裙,压着白色的边,脖子上戴着碧绿的翡翠项链,精心梳就的头发上简单地缀一朵翡翠菊花,黑亮的辫子长长地垂到股间,腕间翡翠镯,耳上翡翠珰,同色的绿绣鞋,鞋面上还镶着珠花。我的脸上也照着额娘的吩咐薄施了脂粉,看着自己,珠光宝气间又透着淡雅,我都认不出自己来了。额娘也满意地看着我,微笑地带着我一齐坐马车进宫去。

额娘领着我,随着太监走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额娘是宫里的红人儿,大家都喜欢他温婉的个性。磕完了头,我们俩就被留在了太后身边。太后是个慈祥的老人,也不怎么说话,一天到晚都笑咪咪地听着晚辈们在她面前凑趣儿。可是我却觉得她看向我的眼神并不那么慈祥,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与疏离,甚至有一点冷漠,所以我不象平时那么多话,乖乖地缩在额娘的背后,低着头,数着鞋面上的珍珠,胡思乱想着。

额娘推了推我,我回过神来,看看她,她指着宜妃娘娘,说:“曼萦,娘娘叫你呢,在想什么呢?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