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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84)

我拿起他的手爱怜地吻一下:“四哥哥,你瞒不了我。你在这里……活得很累……”

他大掌一转包住我的手,贴在了他的心口上:“曼萦……”

我挤眉弄眼地巴在他身上一阵揉搓,在他耳边媚笑低语:“我可不管啊,累归累,昨天晚上答应我的可不准耍赖,我这儿……等一天了……”

他攥住我双腕拽在身前好一阵端详,眼光说不出的无奈凄惶。他猛地抽手拔掉了我束发的长簪,一头青丝垂泄下来的时候,他吻住了我。

离时萧萧

蒙古一众王公再次设宴邀请皇上及众位娘娘、阿哥,我例必是辞拒的,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胤禛,回到房里正对着一面白墙发呆,跟在胤禛身边的齐助儿突然折了回来,笑着捧上来两朵荷花,说是爷走到半道上看见花开得好,命摘了送来。

一朵是白色,一朵是淡淡的粉红色,花瓣极娇极怯,我擎在手上都生怕碰坏了它们,忙转给青青,喊她找了最漂亮的花瓶插上。

“格格有什么话要带给四爷?”齐助儿已经辞出了屋去,在门口又问了一声,我想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

一整个上午,我就抱膝坐在窗外廊下,对着这两朵青瓷瓶里的荷花,心里饱饱的,除了深情还有些别的东西,只恨自己枉长了一张还算利索的嘴,却说不清这种柔软的、微痛的感觉。

郑贵人身边的宫女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冲着她啊了一声,呆呆地笑了起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宫女捂着嘴笑:“娘娘命奴才来看看,若是格格得空儿,还请过去一趟,陪着娘娘说会儿话。”正好,我一个人正闷得慌。简单收拾了下,我心念一动,从瓶中抽出了一朵白色的荷花,打算送给郑贵人。

郑贵人也是托病没有赴宴。毕竟是饱读过诗书的人,比起我有创意多了,她命宫女寻出一只碧绿色的荷叶盘来,盘中盛了些水,又将白荷花齐萼剪去花梗,放在水面上。花朵在尺径的盘上轻轻浮动,犹如玉雕成一盘。

“还是娘娘的办法好,我回去也要这样弄!”我一边看一边咂嘴,赞叹不已。

她轻笑着,伸手在荷蕊上蘸了蘸,指尖上沾了些花粉:“你若是真心爱这荷花,就不要把它摘下来。哪怕是金盏玉盘,于她也比不上植根的那片污泥。”

我眨着眼睛正揣摩她的意思,郑贵人突然把手指上的花粉在帕子上擦了擦,自嘲地叹一声,笑道:“曼萦,你跟着皇上南巡的时候,有没有去过杭州?”

我摇摇头:“我只去过南边两次,并没有去过杭州。”

她很是婉惜地拍拍我的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杭州去看看,那里美得象天堂。”

“我知道,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么?”

“嗯。”她点点头,贝齿在红唇上咬了一下,眼波顿时流转:“我的家就在西湖边上,临湖有座小亭,坐在亭上看湖面澄明,心里也安静平和。看湖最好是在有薄雾的时候,那种无形无质的温婉,让人觉得仿佛春天也融化在了湖水里。偶尔再隐约看见一两片归帆,定目凝视的时候,让人不由得对天地造化心生敬畏。”

她说话的时候,神思分明飞回了千里外的家乡,坠入了那片西湖。

我听得呆了,郑贵人却回过神来,看见我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在我额头上敲了一记:“真是个呆丫头,可不知四阿哥看上你些什么?”

我哈哈一笑:“正是呢,我回头好好问问他!”

她讲了她的家乡,我也把我心心念念的黔西讲给她听。一整天,我们两人坐在一起,不计较什么尊卑礼仪,头靠着头、手拉着手,一会儿洒几滴泪、一会儿又大笑出声。原来除了我,这皇宫里也有一个离乡背井的孤单人儿。我有些明白郑贵人整天闷闷不乐的原因了,我在这儿还有个胤禛,可她呢,有谁?

就在她这儿用了晚膳,我们又禀烛谈了很久。之前虽然也和她渐渐亲密,可从来没象今天这样觉得又找到了跟娜仁姐姐在一起的感觉。

估摸着蒙古大营那边的宴会也该结束了,胤禛回来看不到我该着急了!我笑嘻嘻地向郑贵人辞行:“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好好审审四哥哥,究竟看上了我什么!”她用帕子朝我拍一下,笑道:“回吧,看你望穿秋水的样子。”

我唉了一声,还没走出她的屋门,院里突然响起脚步声,李德全的声音响起:“主子可安置了么?皇上有旨意。”

郑贵人的小太监讨好地回答道:“李公公,容奴才先去通禀一声。”

“有劳。”李德全淡淡的话里带了点笑意,我朝郑贵人做个鬼脸:“瞧瞧,皇上可是一日不见你如隔了三个秋天,还不快跟了过去!”

我们俩人一起理了理衣服,迎出屋外。李德全看见我也在这里,愣住了,似乎犹豫着对郑贵人点头道:“主子,皇上有口谕。”

郑贵人忙跪下接旨,李德全又看我一眼,轻咳了一下朗声道:“贵人郑氏殊行不端,着即刻谴返京城。”

我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啊了一声,忙过去问李德全:“李谙答,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殊行不端?”

李德全眼睛朝我狠狠一眯,嘴角却还带着笑:“格格请先回住处,奴才奉了旨,这就要安排贵人返京的事宜,恕不能亲送格格了!”

“郑贵人犯了什么错?怎么……怎么一句殊行不端就把她送回京城了?皇上他……”

“臣妾遵旨!”郑贵人突然说道,声音不大,却吓住了我。她转脸对面色青白的青青说道:“你陪着格格先回去,路上小心侍候,叫太监多打几个灯。”她又转向李德全:“咱们这就走?”

李德全点点头,我一把拉住郑贵人,泪都快下来了:“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的手在袖子底下狠狠掐我一下,眼睛也微微瞪大,我有点明白过来,忙抺一把眼泪,对着李德全颤声轻笑:“李谙答,就算是要走,总也容娘娘略收拾一下东西吧。”

李德全面无表情:“皇上旨意,着娘娘即刻返京!”

我快步走到李德全身边又拉住他用力摇撼:“就一会儿,还不成吗?只收拾两件衣服并一点吃食,娘娘……娘娘晚膳用的少,行起夜路来,恐怕饿着。”

李德全用力咬了咬牙,轻轻点了点头:“奴才就在这里候着,还请娘娘快着点。”

我唉一声,拉着郑贵人转身就进了屋,并不敢掩门,只是走到屋子的最深处:“娘娘,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郑贵人低头一笑,也不回答我,径直走到窗边的绣架上揭开盖布,把上面绷着的一块丝帕绞下来,又拿着它走到了窗边。我看着,正是那天看到的那块绣着金色飞龙的丝帕。郑贵人把丝帕铺在桌上,拈起笔,略一沉吟,在丝帕上写了两行字,不待墨干,便把丝帕仔细叠好塞进了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