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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24)

皇上点点头,举杯浅尝,点点头,喝了一大口,看样子,这油茶还挺对他的胃口的。

又是几样蔬菜上了桌,我一一给众人介绍。

“这是野汉菜、这是马蹄菜,这个名字很好玩,叫牛舌头菜、这个叫鸡窝菜,都是御花园里现采的野菜,快尝尝,最有野趣儿了。”

吃吃菜,喝喝酒,皇上的心情好象还不错,察颜观色的几个阿哥和公主脸上也露出点儿活意。

我亲自到小厨房里端上了最后一道。

竹编的扁箩里铺满了绿色的箬叶,箬叶上盛了或红或绿或黄或紫或黑或白的各色饭团,花团锦簇,晶莹透亮。

“这是什么,真是好看!”众人眼前一亮。

我把扁箩放在桌上,招呼着他们:“这是我们苗家的特色食物,名字叫做姐妹饭。”

“这名字有趣得紧!有什么说道没有?”一向不爱说话的六公主好奇地问道。

“有啊。在苗疆,每年的三月十五到三月十七,连续的三天,叫做姐妹节,是所有的女孩子最喜欢的一个节日。在姐妹节上,最大的特色就是要吃姐妹饭。”

“姐妹节?”几位公主都是一脸神往,“还有这种节日?那这个节都是怎么过的?”

“可热闹呢!我跟着确奈哥哥和水当姐姐去参加过一次姐妹节。都是青年男女,大家在一起唱歌跳舞,还有斗牛、赛马、对歌、竞技、吹芦笙、敲木鼓,一连三天,天天都是这么欢乐。最后分别的时候,女孩子们用自己精心绣成的手帕包上姐妹饭,送给喜爱的人。收到姐妹饭的小伙子,若是对姑娘有意,就过几天,寻到姑娘住的寨子里,以还帕子为名送一些精心挑选的礼物,一来二去,成就了不少姻缘呢!”

皇上点点头:“边疆风情,确实新奇。”

“还有更新奇的呢,姑娘送姐妹饭的送法也有讲究。若是姐妹饭上放着一对儿红筷子,就表示姑娘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话音未落,就象有人点了根爆竹塞进了我脑子里,呯地一声炸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几乎咬掉了舌头。

胤礻我还在追问:“还有呢?还有呢?快点儿说呀!”

我哪里抬得起头来,两只手握在脸上假装咳嗽,娜仁姐姐忙过来轻拍我后背。好容易我才偷眼瞥向胤禛,他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只是脸颊上有些微微发红。

我定定心,继续说道:“若是只有一根儿红筷子,就是说本姑娘对你没兴趣,别再单相思了,若是放上辣椒和葱蒜,就是说本姑娘讨厌你,快离了我远远的吧,若是放上树叶和松针,就是告诉小伙子,你目前的表现还可以,不过还要对姑娘更好一点,我才会喜欢上你。”

太子一声哧笑:“这苗疆的姑娘还真是热情大胆,闻所未闻。”

几位公主听着,脸上虽带着笑,却极有默契地一起低下了头。我一惊,想起她们三人的婚事早已定好,除了九公主指婚给孙承运还能留在京城,六公主指婚漠北喀尔喀蒙古赛因诺颜部超勇亲王策凌,八公主指婚是翁牛特多罗杜稜郡臧津,这一两年内就要远嫁的,又想着这次巡狩时见过的那两位憔悴的公主,心中顿时酸楚起来。几位公主肯定也是想起了自己不可测的命运,为自己,也为姐妹哀叹。

她们的样儿落在席间众人的眼中,刚才还热闹的欢笑一下子没了影儿。只有后知后觉的胤礻我还在大吃大嚼大说。太子凑趣儿道:“往常这老九和老十都是一对儿的,怎么今儿个只有老十一个人在这儿唱独角戏,老九却一言不发的。”

我心中又是一凛,偷眼看胤禟。他低着眼睑,嘴角儿轻笑着,和太子支吾了两句。只是再不见以往的神采飞扬,看去竟有几分阴沉。

其实,席间一言不发的又何止是他一人儿呢?我鼓了半天的勇气,也没敢再抬眼去正视一下胤禛。

有了皇上和太子坐镇,我们原本打算好好热闹一番的计划泡汤,三位公主不多会儿就辞别,跟着嬷嬷和宫女回去了。皇上和太子略坐了一坐也走了,几位阿哥跟着皇上一齐出了绛雪轩。九阿哥几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又是疑惑又是伤心。胤礻我也愣怔了一下子,摸了摸额头:“九哥这是怎么了,回头要好好问问他。”

沐浴过后,我和娜仁姐姐窗前的一张美人榻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我的头枕在娜仁姐姐的肩上,呼出的气息吹动了她乌黑的头发,茉莉油的香味弥散在我们之间。我半侧着头看了看她,花瓣一样美丽的嘴唇噙着一缕笑容,眼波流转,映着星光与月光。

“在想什么呢,姐姐?”我低声地问她。

娜仁摇摇头,笑意加深。我侧起身,推了推她:“好姐姐,什么事这么可笑,就不能告诉我吗?”

娜仁转向我,探究地看了几眼,笑出声儿来:“我在笑你呀,傻妹妹!”

“我?”我诧异:“我有什么可笑的?”

娜仁又是颇有深意的几眼,看得我有点儿发毛,忙翻身坐起,拉着她的手着急地问:“你倒是说呀!”

她神秘兮兮地冲我眨了眨眼,只是摇头。我急了,伸出手指去呵她的痒,她笑得喘不上气来,忙拉住我的手边笑边问:“傻子,你当真看不出来么?”

什么看不出来?任我再怎么追问,娜仁也不再解释。她径自躺下闭上了眼,我哄她一阵子也没了趣味,便躺在她身边。过了好一会儿,在我以为娜仁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耳边听得她一声轻轻的叹息。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跟着皇上结束了第三次南巡的我终于回到了皇宫。说心里话,出去玩是甚合我意的,可是象这样一去四五个月,舟车劳顿,即使是我这样每时每刻有人服侍的人,都觉得累,更遑论跟着的宫女太监,个个面目憔悴。

而且这回,胤禛并没有随驾同行。

开开心心地在绛雪轩里休整了几天,我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今年是个好年头。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今年是闰七月,有两个七月七,也就是说,我可以过两次生日。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运。

胤礻我这几天只要一有空儿,就钻进绛雪轩里,把他这几个月搜集到的新奇古怪玩艺儿拿来逗我玩儿,胤禟也没有随驾,我在回宫之后却只见过他两三面儿。问胤礻我,他倒是难得地给我来了个大红脸,抓耳搔腮地支吾了半天,愣是没答我的腔。

眼见着第一个七月七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皇上照例是着了德妃娘娘给我大肆操办,收礼收到我手软。这第二个七月七,我的心里早打了了小九九,还是照着上回绛雪轩的夜宴,再来一回。分头给几位哥哥和公主打好了招呼,说好了不许带礼物来,只一人带一盘菜,大伙在一起尝尝哪个小厨房的手艺好。这个主意甚合众意,闻者都说好。

到了日子。

绛雪轩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鉴兰一大早带着几个宫女到御花园里采了花供在几案上,我早备好了道具,准备到时候做几个击鼓传花似的小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