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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98)

我凄然牵起唇边一抹笑纹,专注地望着长窗外支离破碎的天幕,以及支离破碎的星光。

唐抒阳,为何是这么一个男子?逢场作戏?流连风月?即便与我相识之后他便有所收敛,我仍是如鲠在喉,心口堵得透不过气,仿佛有一根金银铁丝紧紧捆绕着脖颈,渐次加大力气,直要勒断我的咽喉。

即便唐抒阳已经不在了,即便已经时过境迁,我仍是如此介怀!我真的这么在乎他么?在乎得想要独自霸占他一整个人?

霸天阙 眼儿媚(5)

远心殿灯明如昼,明华若阳。殿外廊上两盏巨制纱灯高高悬挂,夜风呼呼扫过,挥洒而出的暖光晃动不止。

一路踏风而来,身后是阿绸和乔装成阿缎的花媚儿。今夜的风四面八方的乱卷,卷起长发与衣袂四处狂飞,掠起地上枝叶与灰尘、翻卷于半空中,举目迷蒙蒙的一片,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有点凉丝丝的,仔细一闻,似乎闻得出来潮潮的味道。

殿前两列侍卫持矛挎刀,身板笔直。忽觉斜前方有一道异常灼热的目光逼视而来,我转眸看去——是冷一笑。他微厚的双唇拉出淡无可闻的笑意,眼睛轻眨,似乎在向我示意:没事,一切有我!

我回以轻淡的眼睛一眨,笑意从眉梢忽掠而过。我徐徐迈步,走进远心殿,第二次步入历代帝王安寝的殿宇。

“难得皇后娘娘肯赏脸前来赴宴。”晋阳王起身相迎,洪亮嗓音响彻整个大殿,一身绛紫王袍映衬得他满面容光焕发、气度雍福。

我柔然一笑,眸光微微扫向站于旁侧的凌云——他惊愕地看着我身后的花媚儿,愣得移不开目光。我淡淡道:“晋阳王摆宴,本宫怎能不来呢?”

晋阳王招呼我坐下,碰了碰凌云:“云儿?还愣着干什么?吩咐上酒。”

凌云惊醒般的嗯了一声,连忙招呼恭候一旁的袅娜宫娥斟酒布菜,英毅双眸浅笑不止:“皇后娘娘,只是些家常膳食,随意便好。父亲说,都是凌氏子孙,一家人,无需拘束。”

晋阳王乃嘉元帝王叔,仅大十岁,封地浙州。我笑道:“晋阳王盛情,如此,我们便叙叙家常。”

大红丝缎覆住玉案,金樽酒杯,琉璃玉盘,象牙玉筷,黄地绿彩双龙戏珠纹碗,琥珀酒光华微转、馥郁袭人。觥筹交错,美酒佳肴,缕缕飘香缭绕于静垂的丝锦帷幔之间,言笑晏晏。

灯华照水,金砖光滑、鲜亮如初,想想晋阳王杀进龙城的那一日,仅是几日之前,金砖上殷红血流细细流淌,宫锦垂幔溅上点点血珠、娇艳绽放,满殿血腥之气。

晋阳王呵呵一笑,略有银色的眉须闪过精熠之光:“自去岁以来,洛都动荡不安,龙城多番变数、惨遭数次屠戮,如今稍有稳定之象,然而,洛都百姓已是惊弓之鸟,对我凌氏甚有怨愤。本王以为,切不可再起屠戮。”

我扬眉浅笑,静待晋阳王说下去,他眉宇双峰隐有慨然之气:“本王握有五万兵马,掌控了整个龙城,洛都亦在本王的掌握之中。如皇后能助本王一臂之力,皇后仍然是母仪天下、统摄六宫的皇后,这皇帝嘛,自然是本王小儿凌云!”

我悚然一愣,心尖儿提了起来。凌云亦是眉眼紧蹙,淡笑、随和的欢悦、瞬间凝固在脸颊,方才言笑和和,此时只余华殿冷寂、灯影幽转。

我不以为然的笑着:“晋阳王如意算盘打得好精!”无需回首,我也能想象花媚儿震惊的脸容;我蓦然娇笑,“难得晋阳王如此为小王爷打算,小王爷该是庆幸有此父王才是。小王爷,你说是不是?”

霸天阙 眼儿媚(6)

凌云脸色苍白得阴沉,不发一语的瞪着我——我知道,他柔情脉脉的目光、所及之处是我身后宛如清荷静放的素颜冷罗。

晋阳王一喜:“这么说,皇后是没有异议了?好,本王这就……”

我笑起双靥、语声冷凉:“王爷,本宫只是一介女流,生死祸福从来不在自己手中掌握。若小王爷真是天命所归,本宫觉得,应该征求一下小王爷的意见。”

殿外夜风啸起呼呼的尖响,紧闭的雕花长窗霍霍抖动,吱吱地响;“啪”的一声,琉璃明瓦飞落溅地的脆响。殿内所有人皆是一震,死水般的大殿更是死沉沉的冷寂,静得气息声渐渐漫起,气氛越发沉重如水。

“父亲,我不同意!”凌云字字咬得清晰,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要做什么皇帝,要做你自己做!”

“啪”的一声,脆响苍重、凝沉。只见凌云捂着脸颊、瞪圆双眼、恨恨地瞪着晋阳王,眸中红丝烈烈,迸射的目光冰寒至极,冰寒得晋阳王紧绷的脸孔闪现出些微的无措。

所有人震惊地呆住,泥塑人像一般不敢动弹。

明华纱窗上枝丫、树影疾速摇摆、晃动,仿佛群魔乱舞,犹如地狱使者,森然恐怖。突地,一束强烈的银光闪亮地划过,仿佛给沉闷、诡异的金殿抽了一记。

“逆子!逆子……”晋阳王大吼。

轰的一声,尖锐,凄厉,高亢,天庭震怒,响雷轰炸开来,直要撕裂人的耳鼓与身心。宫娥震慑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花媚儿该是如何容色?恐是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吧。

我连番示意凌云,凌云不为所动,霍然起身、走到我身后,拉住花媚儿的手腕:“媚儿,我们走!”

花媚儿素罗白衣裹身,衬得身姿愈显颀长、婉约,脸容略施薄粉,素淡如清晨桂华、暗香袭人。她一直垂首敛眉,此时紧拢着眉,担忧地看了一眼晋阳王,软声抚慰:“你不要这样,好好跟你父亲说……”

电闪雷轰,豆大的雨点浇灌而下,密集地砸着飞檐宫瓦,雨势有如瓢泼、有如盆倾,噼噼啪啪的越发急促,直溅到人心坎里去。

“没什么好说的。”凌云握住她的纤手,旁若无人地温柔浅笑,“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自己做主。”

晋阳王看着两人向殿口迈步而去,大喝一声:“不许走!”在他知道我身后的随行宫娥是花媚儿的那一瞬间,他的脸孔就像明华窗纱上摇摆的枝影、狂乱而惊悚,“站住!”

凌云和花媚儿双双顿住。花媚儿拉拉凌云的衣袖,徐徐回首、凝眸看着晋阳王如风如火地大跨步朝他们走去,眼见晋阳王神色惊骇地盯着自己、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不由得诧异地呆了。

晋阳王一把拉住花媚儿,眉目紧紧拧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花媚儿,仿佛要将她吸入眼中……他喃喃自语道:“像……很像……简直太像了……你就是花媚儿?”

霸天阙 眼儿媚(7)

凌云惊讶地看着父亲异常的神色与举动,拉住晋阳王的手臂,竟是扯不开,不由得急躁道:“父亲,你想做什么?放开她!”

花媚儿略微责备地瞪了凌云一眼,微微摇首,示意他别激动。只见晋阳王更紧地握住花媚儿的手臂,脸孔上激动不已、仿若乌云滚动,逼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你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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