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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6)

心底伤感,我疏离地笑笑,诚恳道:“公子救命之恩,在此谢过!”

眼前素衣白袍的男子,气度挺傲,棱角毕现的脸孔仿如一条奔涌的江河、浩荡得有些霸气,而那双深黑的眸子,傲俊无双……他灼灼地看我,眼中浮起淡淡的喜悦:“你一人上街,所为何事?”

我别开身子,冷淡道:“没什么,闷了一天,出来走走而已!”

他脸色一僵,须臾淡漠道:“唐某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未及我出声,他立即转身而去,白色的背影奇异地融合着沧桑之感与洒脱之气,转瞬之间融入渺茫的夜色之中。原来,近看之下,他是如此英豪、傲俊!

走进一家酒家,要了一壶烈酒三样下酒菜,于角落中自斟自饮、随意随性。

酒入愁肠,那心底的疼痛便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汹涌,风高浪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那雪白的泡沫,便是此刻的冷凉。

“一人喝酒,不闷吗?”

闻言,方才惊觉一抹白色人影已然笼罩在前;我抬起迷离的眸子,些微惊讶——是他?

烟花慢 倾 杯(2)

他径自坐下,端了我的酒杯饮下,摇首道:“这种酒,喝多了伤身。”他拿出一个酒壶,往桌上一放,朗声道,“一人喝酒,实在无趣,酒家的酒,更加无聊!”

我天真无邪地看着他,目光淡然,心底不免揣测着他是何用意?为何陪我喝酒?方才他说的“有事在身”,便是回去拿酒?

他轻挑双眉,深深注目于我,笑道:“怎么?怕我害你?也是,你我素不相识,你提防我,也是情理之中。”

我悠然一笑:“啰嗦什么,倒酒!”

他悠缓地斟酒,悠缓地品酌,极是优雅迷人。显然,他是精于饮酒的。连带的,我只能随他慢饮浅酌,辰光亦在酒香中悄然流逝。

身旁的男子一双黑眸笑影沉沉,愈显深邃,时而看我一眼,神色和煦。

“三月初八,流寇百万起义军已至宣府,怕是要打到洛都了。明儿赶紧收拾收拾,到乡下躲一阵子,你也收拾一下,一起走吧。”

旁边的两个客人哀声叹气地闲谈。另一个道:“不会吧?平凌王真会打到洛都?”

“怎么不会?如今,洛都已经孤绝无援,大凌王朝焉能不灭?时日问题而已。平凌王统帅百万农民起义军,自西北直逼洛都,为的就是这龙城的那把龙椅。”

心口一抽,搁在桌上的手腕顿然僵住。他们说的没错,十多年来,大凌王朝内忧外患,东北山海关外大兴国虎视眈眈,西部农民起义军风起云涌,势如破竹。值此之际,洛都已是海中孤岛,一场狂风暴雨就能覆灭延续百多年的大凌帝业。

他的眼中精光飘忽,悠闲道:“洛都形势危急,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眸光微转,我娇声软语道:“公子两次救命之恩,未及请教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他一愣,随即浅浅笑道:“免贵姓唐,唐抒阳,请教姑娘芳名?”

心中一惊,他就是唐抒阳?传闻,洛都巨贾唐抒阳,以贩卖关外物产起家,近五年来控制了湟河、昌江的漕运,甚至操纵我朝的海外贸易,与海外之国交换稀有物品。而这位巨贾的京师府邸,仅是几间简陋的房舍,根本不作宿寝之用;至于落脚何处,无人知晓。

心中已有计较,脸上却不动声色,我端然看他:“敝姓端木,单名一个‘情’字。唐公子如何看待京师形势?”

唐抒阳硬气的剑眉惊起一抹讶异,深深看我一眼,须臾,脸色倏然凝重:“不出五日,起义军便会围攻洛都。”

骤闻之下,内心不免惊惶,流寇当真杀来,那该如何?姑奶奶皇太后,姑姑贵妃娘娘,锦玚公主凌萱,二皇子凌枫,该如何是好?

他的眼角余光轻轻地扫过我的脸,继续道:“起义军已经攻克宣府,一旦抵达居庸关,洛都便岌岌可危。”

我的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脑中尽是早些时候听来的关于农民起义军迅猛发展的形势。

嘉元五年三月,陕北大旱,农民起义燃起星星之火,各地纷纷响应,不断发展壮大,不到三年,已经发展到六路十万人马。朝廷采用剿抚兼施的策略平息农民起义,几经剿杀、多次辗转,起义军负隅顽抗,声势逐渐浩大,达到百万之众。

嘉元十五年正月初一,起义军首领平凌王改西安为长安,建国号大平,改元永舜。一时之间,西安城内封侯拜将,更改官制,开仓赈粮,抚顺百姓,深得民心。

此时,起义军已经控制了我朝疆域西部、西北部大片疆土,京师洛都人心惶惶,朝野震荡。

正月初二,平凌王向西北各地发布一道檄文,以明白、坚决的语气喊出“嗟尔凌朝,天数已尽”的口号。

檄文中声称:凌朝严刑峻法,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横征暴敛,百姓生活于水生火热之中。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民生之痛,大举义旗,四海之内望风归附。朕将于正月初八派遣义军前锋五十万,百万大军随后跟进。为此,各地文武官员,应认清形势,早日献城投降。若敢于顽抗,义军所到之处,玉石不分,予以歼灭。(备注:此檄文的大意来源于明末李自成起义军发布的讨伐檄文。)

这道檄文正式表明:起义军势与凌朝分庭抗礼,必将取而代之。

正月初六,平凌王统帅大军从长安出发,浩浩荡荡地杀向洛都。西北大地,风声鹤唳,凌朝守军望风披靡。

二月,起义军东渡湟河进入山西,攻克北郡,京师震动。

三月初一,破宁武关。三月初七,下大同。初八,至宣府。

烟花慢 倾 杯(3)

唐抒阳一介商流,三言两语便切中要害,言语笃定,可见他对天下局势了若指掌。

我唏嘘一叹,似是自言自语:“凌朝,就要灭亡了么?”

他锐利的眸光凝于前方的某一处,硬声道:“灭亡,是早晚的事儿。”

我一怔,玩味地望着他的侧脸,冷硬一如斧削,剑眉飞拔入云,唇线坚毅如画,与我所见的男子大为不同,浑身散发处一种冷硬的英雄气概。镇日锁于绣阁的深闺小姐,自是抵挡不住他无声、无尽的诱惑。

唐抒阳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转首看我,薄唇扯开一抹暖暖的笑意:“我脸红了么?”

我一惊,不自在地颔首,只觉火焰扑面,脸上灼热,一路烧到脖子根,低声道:“没有,面不改色。”

“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他笃定道。

眉心一跳,我巧笑嫣兮地望他,心中兀自思量:假若他要加害于我,以他的身手根本无需费劲心思。盈盈起身,我径直走出酒家,戏谑道:“喜欢与否,要看合不合我的意了!”

夜色深沉,喧嚣的大街人流散尽,只余晕红的灯笼于风中飘摇。并肩而行,一路无语,只有低闷的脚步声没于静寂之中。越走越是心惊,前路茫茫,暗无人迹,我完全不晓得他将带我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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