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阙绝歌—两朝皇后(47)

我黯然垂首,如今,我已是屏风上华丽僵死的凤凰,一切都是渺茫,一切都是虚妄。繁花似锦,呵,了无生趣!

“双燕双飞,双情想思。容色已改,故心不衰。双入幕,双出帷。”他低声吟出,淳厚的嗓音暗哑无比,念来别有一番深沉意味。

心底一震,我惊慑地望着他——那晚,三里桥,他都看见、听见了?原来,他已将一切看在眼底,却从来不说——不会在意,便不会说,便不会放在心上。呵,他已是将我当作轻浮女子,才会随意调戏于我。

唐抒阳含笑看我,黑眸中的笑意渐止冷却,一半恭维、一半戏谑道:“端木小姐才情卓绝,难怪唐容公子为你私闯行宫……”

我霍然站起,怒道:“够了!”我凝眸看他,怒火燃烧,“假若唐老板是来嘲笑我的,就请便吧!”

烟花慢 慢卷绸(3)

“恼羞成怒了?”唐抒阳呵呵低笑,悠然捏起光滑石桌上的薄笺,“这词儿也好,只是不知为谁而作?”他浅酌杯中琥珀酒,沉沉道来,“‘细屈指寻思,旧事前欢,都来未尽,平生深意’,当真情深意切!”

我劈手夺下薄笺,猛力一撕、两撕、三撕,转身扔下碧池,片片细屑婉转飘下,纷纷扬扬,宛如雪花飘洒,冷意袭人。

他怒然朝我走来,扣住我的腰肢,狠狠将我抵上水榭朱漆廊柱,俯身看我,深眸掠起一股凛冽的寒气,冷硬之音自他白齿之间挤出:“是唐容啸天?嗯?是不是?”

他的喘息之声越发急促,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慌神之下,我凝眸瞪他,强撑着启唇硬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你何事?”

“是不关我事!”他乖戾笑道,猛然倾身,吻住我的唇,发狠似的啃噬、蹂躏……他的眼睛渐趋迷乱,半张半阖之际,眸色已然炽红,一如困斗已久的野兽,弥漫着噬人的癫狂。

我紧闭双唇,发出“唔唔”之声,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却是越发紧迫地靠着他……胸口渐渐憋闷,我悄然启唇,瞬时,他顺利地攻城掠地,湿热的舌尖窜入我口中,灵巧地撩拨着我所有的神智……我用劲咬下,他骤然一顿,睁眼看我,眸中热辣滚滚潮退……

血腥之气弥漫开来,唐抒阳唇中流溢出一丝红血,脸庞越来越冷,深渊似的黑眸无波无澜,令我莫名害怕:“很好!倒是越发凶悍了!”

我死劲撑离他的身子,咬牙一字一顿缓缓道:“别再碰我!”

他不为所动,仍只凝定看我,眸中光色倏然异样流转。

我直视他,铿锵道:“我不是青楼女子,不是你可以任意侮辱的!唐抒阳,你给我听清楚了,不许再欺负我、羞辱我,你要发泄,就找绛雪、找你的红颜知己去!”

唐抒阳眉峰飞拔,笑道:“软音铮铮,柔肠傲骨,端木情竟是一个节烈女子!真是没想到呀!”他暗讽道,“不过,此前你似乎并非这么节烈的,莫非你痛改前非、决意为唐容啸天守身如玉?”

我冰冷道:“放开我!”

他猝然拥紧我,怒气腾腾的脸孔倾覆而下,鼻尖触着我的鼻端,双唇轻触我颤抖的双唇,嗓音低沉到一种蛊惑的极致:“我就是要羞辱你,把你身上凶悍的刺儿,一根根的拔除!”

他攫住我,热辣吮吻,厮磨索求……任是我如何挣扎,皆是被他一一化解。渐渐的,我绵软无力,双手徒然垂下,满目迷乱,脑中皆是眩晕。

他拿过我的手腕,放在他的脖颈上,将我抱着更紧,仿佛要将我揉入他的体内……月白风清,鸳鸯水榭昏暗影绰,沉重的喘息起伏不定。

我恍然想起,今夜作词之时,已然薄醉,脑中依稀是两个人的影子,依稀是那箫笛合奏的音律,依稀是夜色之下昌江激荡的潮涌声……

然而,唐抒阳是如何得知那词儿是我所作?

烟花慢 慢卷绸(4)

太皇太后搁下青瓷茶杯,柔声道:“阿漫,你怨怪哀家吗?”

我举眸望去,眸中一片冷寂。鸳鸯水榭外,玲珑湖碧波荡漾、澄明摇光;残阳里,脉脉春柳渐老,向晚孤烟起。

太皇太后暗渺一叹:“你不说,便是怨怪了。怨怪,是应该的,哀家原也不希望你能谅解哀家的苦处……”

我转眸瞧她,平声静气道:“太皇太后,起风了,还是回殿歇息吧!”

她微有一愣,旋即和蔼笑道:“再坐一会儿吧!难得到玲珑殿一回,好生让哀家瞧瞧这里的湖光水色。”她倏然幽幽叹了一声,“阿漫,还记得你八岁那年吗?你那么小,长得玉雪玲珑,哀家第一次瞧了就很喜欢,你还跟哀家说,你要长大了要住在玲珑殿……”

我漠然道:“太皇太后,年幼的事,阿漫不太记得了。”

太皇太后迷惘而哀伤地看我,轻叹道:“哀家早已料到,你会怨我一辈子……罢了罢了,你就怨吧,哀家一个老婆子,也无所谓了。”

“阿漫不敢!”我神色淡淡,垂眸轻声道,“太皇太后恕罪,阿漫心绪不佳,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儿。”

太皇太后皱纹横亘的眉间怅惘几许,怔忪须臾,缓声道:“我明白——罢了,哀家也乏了,该回去了。闲了到哀家那儿坐坐……”

却见一个宫娥慌张跑过来,高声呼喊:“太皇太后……不好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皱眉,黑白分明的苍眸中掠过一束冷肃光色,待宫娥近前,肃然道:“慌张什么?仔细说来!”

此宫娥乃熙春殿侍候的,只听她脸庞通红,声音焦急得颤抖:“公主……公主不行了……”

太皇太后陡然起身,怒道:“什么公主不行了?把话说清楚!”

宫娥扑通跪下,低垂了头,身子战栗如风中摇柳,禀报道:“公主服了‘醉玉断肠散’,此时已是弥留之际……”

太皇太后脸色骤变,身子微微一晃:“什么?弥留之际?”

我亦是震惊——凌璇竟然因为唐容啸天的拒婚而选择没入黄泉,宁可香消玉损,也要让他羞愧、自责一辈子。我吩咐宫娥道:“你快去请御医!”我扶住太皇太后,冷静道,“太皇太后,阿漫扶您过去看看。”

她任凭我扶着来到熙春殿,脸色虽是缓过来了,却又为焦虑捆住,仿似再也无法经受生离死别一般。

熙春殿宫娥跪了一地,皆是瑟瑟发抖之状。天色瞬间暗了,明纱宫灯暖暖照拂,将内殿打得明亮如昼。凌璇躺在床榻上,面容苍白如纸,碧清水眸犹如浮云遮蔽皓月、发散着虚白的光,明眸如水已成枯井幽水。

太皇太后坐在床沿,握住凌璇香雪小手,老泪纵横,语不成声:“璇儿,你怎么这么傻……”

凌璇的眼睛半睁半闭,轻轻张开干涩而白的唇瓣,语声虚弱:“皇奶奶……璇儿不孝,不能侍奉您左右了……”

太皇太后道泣声道:“没事的,御医就快来了……你要撑着点儿……”

上一篇:清宵唱遍岂是歌 下一篇:相见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