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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46)

话音未落,她已伤心得歪倒如倾,仿佛一只零落的飞燕。

唐容啸天一惊,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她倾倒的身子。凌璇顺势地偎进他的胸膛,伏在他的肩口嘤嘤啜泣……只见唐容啸天一脸尴尬,无奈地抬起双臂,轻轻拍着她的肩背,软声安慰。

想必,凌璇邀我前来,意欲让我亲眼目睹的,便是这一幕吧。小韵睁大水汪汪的眼眸,复又羞惭地转过脸来,脸颊已经红透透的。

我握紧了手,指尖的冰凉渗入肌肤,裹挟着一股恨意流入骨血。我微挑秀眉,转身举步,轻声道:“回去吧!”

烟花慢 慢卷绸(1)

唐容一峰与马贼拥立有功,加封进爵。五月初七,封唐容一峰镇国公,领吏部尚书事;封马赫连安国公,领兵部尚书事;封上官豫定国公、威虎大将军。设江北四镇,高明驻徐州,刘铁虎驻寿州,王泽驻淮安,黄毅驻庐州,每镇领兵三万,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悉听各属自行征取。

朝中高官大员自以为依傍江南富庶之地、便可偷安百年,殊不知,洛都兴朝岂会纵你安睡?

五月十日,兴朝皇帝真尔戴颁旨,令隆庆王统兵十二万,挥师南下,往扬州进逼,意欲扫荡扬州小朝廷。令诚意王雷霆统兵五万,进军西南继续追剿大平军残部。

五月十五日,隆庆王大军占领归德府①。

消息传来,朝中一片哗然。上官豫请命开赴淮水,立志扫平隆庆王大军。

然而,唐容一峰与马贼把持朝政,向来与上官豫不睦,担心其功高盖主,令其五万精兵开赴东南沿海一线、留下五万守卫扬州,只身督师江北四镇。圣旨一下,上官豫无奈北上。

我在玲珑殿无所事事,白日昏睡,午夜神采奕奕,仿佛千年幽灵一般神出鬼没,又好像无魂躯体东游西荡……我,仿佛不再是我。

已近子时,苍穹浩瀚而静穆,一轮皓月悬而澄亮,清风徐徐、透衣发凉。静坐鸳鸯水榭,仰望广寒高处,唯有脉脉朱阑无语,唯有黯然情绪薄饮即醉……

蓦然一暖,仿有厚重的袍子披在身上,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悚然一惊,我抬首看去——竟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但见一抹黑影昂然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鬓边垂下两绺黑发,迎风而动,风流立显;厚实而长的手指捏着一张薄薄素笺,淳厚念来:

慢卷绸闲窗烛暗,孤帏夜永,欹枕难成寐。细屈指寻思,旧事前欢,都来未尽,平生深意。到得如今,万般追悔。空只添憔悴。对好景良辰,皱著眉儿,成甚滋味。

红茵翠被。当时事、一一堪垂泪。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著日高犹睡。算得伊家,也应随分,烦恼心儿里。又争似从前,淡淡相看,免恁牵系②。

我恼怒地伸手一抓,他却迅速扬手,薄笺生脆一声轻响,高高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脸腮一烫,我伸手平掌,蹙眉道:“拿来!”

他平握住我四根手指,黑眸中笑意渐深,脸色却是淡淡:“素指纤纤,如雪莹洁,如枝枯瘦;究竟何事万般追悔?与谁偎香倚暖?与谁淡淡相看?”

心事被他瞧个干净,莫名一慌,我用力回抽,却是抽出不得。我心中略定,舒眉讽刺一笑:“唐老板还有闲工夫理会儿女情长吗?”

唐抒阳俯唇而下,于掌心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柔软、细腻、温热的触感顿然而生,迅速蔓延……腮儿滚烫,却仍是抽不回被他调戏的右手。他剑眉一挑,笑道:“你怎知我没有闲工夫?”

我冷嗤一声:“你不是到浙州去了么?既然来到扬州,如此良宵,也不陪着娇妻孩儿,来这里作甚?”

他蹙紧眉峰,奇道:“娇妻?孩儿?你想说什么?”

趁他不防,我猛地抽手,浅声笑道:“莫非唐老板还不知道?那真是过意不去了,于你来说,此为人生一大惊喜呢!”

唐抒阳脸色一冷,眸中清寒几许:“你究竟想说什么?”

莫非绛雪尚未告诉他?我缓缓起身,拂过曳地裙裾,轻倚朱阑,冷然一笑:“我没想说什么,只是,这个地方,你不该来!”

他站到我身旁,嗓音轻逸,语气却是冷寒:“世上没有哪个地方、是我不能去的!你给我记住了!”

烟花慢 慢卷绸(2)

我噗嗤一笑,收不住笑声中的冷嘲热讽,清凉的笑声中装满了浓浓的开怀与不屑。腰间一紧,气息一蹙,笑声立时遏止,我落入他厚实的胸怀,与他紧贴、正视……他又来轻薄我么?然而,我亦知道,我越是挣扎,他越是不会放开我。

顿时,唐抒阳黑眸深寒,目光似有灼热:“你笑什么?这么好笑吗?”

月色悄悄,漫移在他昏暗的脸上,忽明忽暗,神色并不真切,唯见一片寥寂。我亦是无语,静静望他,仿佛被他深不见底的暗海眸子吸附着、移不开目光。

深宵幽寂。鸳鸯水榭枕清流,倒影亭阁摇碧水。恍惚觉得有风徐徐而来,清凉拂面,灼热的身子亦觉得清凉几许。

唐抒阳鼻息渐次浊重,热气滚滚。周身仿佛烈火烧烤,我很想抽身,却一动不敢动,深怕他有所举动。他缓缓拉起双唇,牵出一抹笑意,哼哧一声,忍不住似的笑出来,越笑越是低沉,

我亦跟着笑起来,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拥抱。虽是笑得莫名其妙,却足以化解方才凝固的尴尬。

我望向辽远苍穹,幽幽笑道:“唐大哥,我曾答应过你,会带你游览扬州,然而,此时我已是不方便。假若前几日你多待几日,我便不会食言、落你口实了。”

唐抒阳侧首看我,疑虑道:“前几日?我今儿刚到扬州的,前几日我还在路上呢!”

我亦侧首看他,故作茫然不解,蹙眉道:“哦?我也是听绛雪说的,她说前几日你在扬州歇了一晚,次日便匆忙赶去浙州了。”

呵,果然,绛雪的玲珑心思便在此了。

唐抒阳拧眉望我:“绛雪说的?”他冷肃的嗓音略有怒气,“往后她跟你说什么,你不要相信就是!”

我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坐在石凳上,斟满一杯酒,正要饮下,却被他握住手腕,酒杯被他夺下,一杯清酒瞬时滑入他口中。他瞥我一眼,坐下来,自斟自饮。

他随意的言行举止总是令我无端脸红、气恼,又无端——欣喜,怎会如此呢?我压下万千思绪,含笑道:“这次来扬州,唐大哥打算待上几日?”

唐抒阳浅酌一口,笑道:“明日要走浙州一趟。”

我挖苦道:“唐老板可真忙是个大忙人!”

他的眸中略有宠溺的眼色,失笑道:“这世上,就只有你胆敢对我冷嘲热讽。”

我双手托腮,斜睨着他:“唐大哥乃举国数一数二的巨富,多的是阿谀奉承、掐腰献媚之人,我又何必虚伪的锦上添花呢!况且,唐大哥身边已经繁花似锦了。”

他自是明白我的话外之音,唐抒阳转首而去,眸光凝于前方某处:“端木小姐身边不也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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