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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35)

烟花慢 乌夜啼(4)

大凌覆灭,四月初一,流寇之首平凌王于龙城登基为帝,凌朝大小文武官员跪倒在立政殿,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四月初三,前凌宁远总兵、威远将军雷霆因家小为平凌王扣押、挟持,愤而挥师谋逆,与新朝分庭抗礼。平凌王欲派手下二将征讨雷霆,无奈二将耽于淫乐享受,只得亲自披挂上阵。

四月初六,平凌王率十万精兵“御驾亲征”,携雷霆之父前往。

四月初八,雷霆在山海关降兴,引兴兵入关。

四月初十,雷霆哀兵与平凌王精兵大战于山海关,兴兵相助,平凌王兵败如山倒,仅剩数千残卒。为泄愤,下令剐杀雷霆父,首级高悬于高杆之上,之后,急速退回洛都。

四月十三日,平凌王回到洛都,收拾残部,于十四日凌晨匆忙离京,向西逃奔。

四月二十日,大兴始汗真尔戴帅大军长驱直入、抵达洛都,安抚前凌官员与洛都子民。

四月二十五日,真尔戴于龙城登极大宝,建立兴朝,封雷霆“诚意王”;推行铁血政策,以酷刑肆意残害、枉杀民众。

陆舒意过府看望我,与我漫步五里柳堤,暖风拂面,侃侃而谈。她喟然叹道:“不料雷将军引兴兵入关,如同引狼入室,咳……受害最大的,便是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了。”

临近五月,端木府北面的瘦兮湖光色晴灿。瘦兮湖水面不阔,水域狭长曲折,烟渚柔波。夹岸垂柳依依,柳堤左侧琼树绿成荫。

一时沉默。中原战乱,兴族趁机入关,铁蹄踏上龙城,最终夺得天下……徜徉在静谧的瘦兮湖,自然无法感受到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

良久,我轻声道:“姐姐,你可有想到什么?”

正是琼花②盛开的时节。朵朵洁白缀满枝丫,好似隆冬瑞雪覆盖,璀灿晶莹,清馨袭人。恍然忆起,少时与表哥的烂漫时光。斜阳晚照,我们趴在琼树下的草地上,于暖风中品读《诗经》或唐宋传奇,不期然的,如玉的花瓣纷纷洒落,仿佛白雪覆盖全身,煞是有趣。

陆舒意的眸心微微一闪,神色淡远,自是明白我问的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深埋心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玉树琼花,是陆舒意与表哥叶思涵幽会的密所。年少情怀,莫不洁白、俪靓,正如:树影悠悠花悄悄,晴雨漠漠柳毵毵③。

然而,年少时光永远消逝了,表哥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安好?西宁怀宇呢?可有消息?

我不着声色地问道:“姐姐……表哥和西宁怀宇可有捎来消息吗?”

陆舒意杏眸含波,笑影摇曳地看着我:“怀宇没有捎来消息,很是担心呢!你呀,就是思虑过甚,这样怎能养好身子呢?”

我被她盯得不自在,往前走去,幽声道:“如今,我可是什么也不想了……”

“小姐——小姐——”

身后传来小韵着急的喊声。转身看去,小韵提着裙裾跑上来,面色潮红,气喘吁吁道:“小姐——”

陆舒意笑道:“先缓口气儿再说不迟!”

小韵咽了一下,眉目纽结:“大少爷——让小姐即刻——回去。”

心底泛出隐隐的不安,我问道:“什么事儿?”

“奴婢不清楚!好像是马大人派人传话来了。”

陆舒意沉思道:“总督大人?马赫连?那叫阿漫去做什么?”

我淡定道:“去了就知道了,走吧,姐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原来,我的姑奶奶、皇太后于昨日夜里秘密抵达扬州,马大人安排其歇息于城中的龙跃行宫,随行的还有太子凌政、锦平公主凌璇、锦玚公主凌萱。只是不知,凌璇、凌萱怎会与姑奶奶同行?

注①:瘦兮湖,名称来源于扬州瘦西湖风景区,为端木氏的私家园林,与现实无关。隋唐时期,瘦西湖沿岸陆续建园。清代,由于康熙、乾隆两代帝王六度“南巡”,形成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盛况。“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扬州的西湖,以其清秀婉丽的风姿独异诸湖。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较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种清瘦的神韵。清代钱塘诗人汪沆有诗云:“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瘦西湖由此得名,并蜚声中外。

注②:历史上真正的琼花于宋末绝迹,后人培育的均是变种聚八仙。

注③:出自清末李斗《扬州画舫录》集唐诗二联。

烟花慢 乌夜啼(5)

龙跃行宫位处扬州城东北首,大凌太祖帝于开国后二十年下令兴建,耗时五年竣工。历代皇帝巡视江南,必定下榻行宫;太祖端敬皇后每五年回扬省亲,必定居住在玲珑殿。

端敬皇后,亦端木氏女儿,十年陪伴太祖左右,平定天下,创建帝业。帝后执手半生,伉俪情深,一世美名流传千古。此后,又有三代皇后出自端木氏,羡煞国人,谓曰:端木氏女儿乃人中之凤,国色天香,端淑慧敏,娶为妻者,定荣宠不衰。

下了马车,凌枫飞一般地冲进行宫古朴、厚重的红漆大门,侍卫们来不及阻拦,紧跟上去。我缓缓举步,旁若无人地踩着灰色碎石铺就的石径,穿过侍卫们密实的目光。他们不会阻拦我,因为,马赫连跟在后面,而这些侍卫便是他的手下。

踏进涵光殿的门庭,只见皇太后紧紧地搂抱着凌枫,眼睛微闭,下眼睑泪珠暗垂。身后站着两个亭亭丽质的少女,素白长裙,容颜憔悴,眼中泪光莹然闪烁。

凌枫哭道:“皇奶奶,枫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皇奶奶了!”

“好了好了,枫儿最乖了,我们坐到那边去。”皇太后抬首,惊喜道:“阿漫,快进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我走过去,鼻端酸涩,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意:“姑奶奶一路辛苦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台斜射进来,打亮了殿内死寂的时光暗影,温暖而疏离。虽是时常有人打扫,四周仍然萦绕着岁月的尘埃,这里的时光始终是停滞不前的,衍生一种无息无形的森怖。

凌政在旁殿休息,我们五个围坐在一起絮絮叙说。

三月十八日子时,清宁宫大火蔓延,皇太后让凌政乔装成贱民子女,秘密转移到流澈府。寅时,姑奶奶安排好一切,从容悬梁自缢,不料,流澈敏赶到,匆忙救下。流澈敏意欲带走姑奶奶,姑奶奶坚决不走,无奈,流澈敏颓丧离去,命两个侍卫严加看守。上午,流寇入主龙城,姑奶奶再次自缢,适时,流寇某将领碰见,砍断绳索,姑奶奶苏醒过来。这个将领严令士兵不可凌辱皇太后。后平凌王将她转移到洛都城郊行宫紫镛城。

四月初一,流澈敏偷龙转凤,秘密地将其带出,送往扬州。

皇太后一一道来,语声平静,唇边始终挂着一缕淡如清风的笑,仿不可闻,似乎说的是旁人的惊险,与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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