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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206)

我笑道:“当年我伤他两次,因为我恨他入骨,时隔三四年,我想他应该很想问我,我是否仍然恨他。”

流澈净朗朗呵笑,捏起一绺青丝在我眼前把玩:“阿漫,行宫的荼蘼开得极好,这两日闲了去瞧瞧。”

烛火幽幽,昏昏的光影蜿蜒着流溢在凤帷绡帐上,漫起无数森然黑影。

我勾上他的脖颈,笑影深深:“许久未去行宫,去瞧瞧也好。开到荼蘼花事了,只是春季的花事了,夏、秋、冬仍有明艳的花事,未了呢。陛下,可还记得揽风楼吗?”

他抱紧我:“怎会不记得?那揽风楼,亦是未了!”

我欣悦的笑了,埋首于他坚实的胸膛,希翼眼前的胸膛永远属于我、独独属于我。希翼着我们之间、再也没有旁的女子,直至我大限之后。

我倏然缓缓开口,似是不经意提起:“陛下,前儿去初芸宫走了一趟,贤妃娘娘身子不适,陛下是否要去瞧瞧?”

流澈净淡淡道:“哦?宣御医了么?”

我抬眸妍妍一笑:“宣了,贺喜陛下呢!”

他一抽下颚,脸色骤然冷凝:“贺喜?为何?”

我仍是笑影明净,心底却是无比沉痛——他震惊而伤悲,我何尝不心痛?我静笑着:“贤妃怀上龙嗣,不是喜,是什么?”

暗影之中,流澈净的脸孔坚硬如石:“龙嗣?龙嗣……”他冷嗤一声,语声越发冷冷的自嘲,“龙嗣……朕的孩子,只有皇后诞下的太子!”

最末一句,冰冷而铿锵,一如箭镞,穿透一切。

我故作不明所以,双眸凄楚,语声感动得发颤:“陛下……毕竟子嗣单薄……”

流澈净越发抱紧我:“我们还年轻……往后会有很多孩子……”他的语音低沉而悲伤,“阿漫,只有你……只有你真心待我……我已答应你,后宫任凭你处置,只要你快活!”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想面对西宁怀诗,她的生死由我决定。

翌日,冷一笑秘密撤换初芸宫侍卫,将章信收押。过了午时,前往初芸宫,身后是冷一笑亲点的八名侍卫。

宫娥内监鱼贯而出,内殿仅余两人,银红纱帘垂曳拂地,大幅紫红罗幕森森垂放,隔绝了外殿的一切窥视。西宁怀诗慵懒的倚躺在锦榻上,五指撑着前额,闭着眼睛,眼前的风云巨变似乎与她毫无关联。

我坐在绣墩上,盈盈开口:“贤妃,身子不适吗?还是不欢迎本宫?”

西宁怀诗抬眸淡淡道:“皇后眼里容不下沙子,嫔妾无话可说。”

我从梳妆台上捏起羊脂白玉簪,玉簪质若如雪,似有雕镂。我轻轻摇晃,紫红泪坠叮然轻响:“说到沙子……贤妃应该记得小英兄长还在西宁府当差吧,淑妃与你是表亲,贤妃狠心至此,本宫佩服!”

西宁怀诗冷冷一哼,眉目轻灵而无辜:“我狠心?在这华丽而冷酷的皇宫,若不心狠手辣,今日我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吗?每个帝王的后宫,没有一个妃嫔是软弱无能的。”她淡漠一笑,“或许皇后已经知晓,当年离开龙城乃拜谁所赐!”

我轻呵一声:“拜谁所赐,我当然知晓,淑妃手段高明,贤妃作为合谋者,也是出了不少力。”

西宁怀诗侧了侧身子,宫裙裾摆上蝶纹飘零:“如此看来,此番回京,皇后是回来报仇的?”

我从未深究——陆舒意告诉我洛都消息,我便不顾一切的回京,竟没有去深究埋藏在心底的隐秘心思,真是回来报仇的么?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仍是耿耿于怀吗?

或许是吧……

我高举羊脂白玉簪,缓缓脱手,轻细而清脆的一声,玉簪掉落在地,碎裂成三截,仿佛透明的凝冰,清冷冷的、仿似行将溶化。紫红泪坠完好无损,仿佛两滴猩红的血滴子落于雪地,触目惊心。我徐然一笑:“贤妃害怕了?”

西宁怀诗双眸波动,似有惊澜:“害怕?我若是害怕,就不会坐在这里了。皇后若要下手,也不会坐在这里,不是么?”

我清寒而笑:“贤妃聪慧!只不过你安然坐在这里,却有一人正为你忍受折磨。”

平地起波澜。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清亮如夏夜星空,却是幽暗的翻滚:“皇后此话怎说?”

我轻柔笑道:“贤妃出身侯门世家,理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王嫔妃,稍稍别有隐情,便死无葬身之地。贤妃出身高贵,自然不会飞蛾扑火的,哦?”

突有一阵风透窗而入,荡起银红纱帘软软飘拂,轻薄的影子晃了一地,自有凄凉。

西宁怀诗霍然起身,脸色冷凝如霜:“皇后究竟想说什么?”

我笑如清风:“贤妃听不明白么?今日有一位侍卫犯了错,已被冷统领秘密处死。”

西宁怀诗轻微的晃了一下,娇怜的身子仿佛支撑不住似的,浅枫色宫裙随风掠起,裙裾上的素色飞蝶翩翩飞舞。泪珠儿悬于眼眶,盈盈欲坠,眸中似有悲痛流漫散开……

心里泛起一丝不忍,我凝眸狠心道:“贤妃这是怎么了?莫非贤妃认识那位侍卫?”贤妃可知那侍卫犯了何罪?

西宁怀诗坚忍道:“所犯何罪?”

我缓缓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侍卫死得好惨,从头至尾死咬牙关、不吐半句,可笑的是他拼死保护的那个女子,竟然无动于衷,毫不理会他的生死。”

西宁怀诗紧紧咬唇,泪水涟涟,身躯剧烈的发颤,散乱的青丝因风拂动,脸色苍白如雪,诡异森然仿佛厉鬼。须臾之间,她激烈的干呕,一声声的颤动我心。

我微闭眼睛,一字一字咬牙道:“贤妃西宁氏,意外滑胎,大恸,神思恍惚,失足落入蔚茗湖,薨。”

西宁怀诗凄然一笑:“皇后当真不念昔日情分?”

我娇声大笑,须臾平缓道:“当日叶将军府,贤妃可有念及昔日情分?”

西宁怀诗考前两步,森然盯着我:“皇后可有为陛下想过?你是前朝皇后,是民间传言的妖后,怎能滞留宫中、损坏陛下圣德与千古名誉?我只是助皇后一臂之力罢了,好让皇后死心离开陛下,不再妖颜惑主。”

我越发狂肆的放声大笑,腰间流垂的璎珞玎玲作响,清脆的融入内殿的风云暗涌。心底沉痛如绞,我讽刺道:“如此说来,我该对贤妃感恩戴德了?”

西宁怀诗陡然屈身跪地,扬脸凄切的望我,一脸的灵气化作烟雨神情:“端木姐姐,我错了,不该害你……不该心存妄想……事已至此,恳求姐姐宽大为怀……”她摸着小腹,泪珠一如断线之珠簌簌掉落,“孩子无辜,姐姐已为人母,心怀仁慈,恳请姐姐放过我的孩子……”

我淡淡的审视着她:“贤妃知错了么?或许陛下对你并无真心,可你……酿此大错,陛下绝不会放过你。”

西宁怀诗的泪水潸潸而下:“姐姐盛宠,只要姐姐肯帮我……”

我唇边的微笑深深浓了,斜视着她:“我为何要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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