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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161)

生命中最美好的,我已拥有,再无任何遗憾。冷翠庵后的山间小屋,篱笆圈围,三五株桃树,两株山茶,清晨的鸟叫,灿烂的阳光,幽静的夜晚,闲散的日子,于我来说,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虚幻的梦。

每每望着心远,便会浮现他的音容笑貌,仍是那般清晰、如在昨日。

还有痛,还有怨,更多的是隐秘的念想,死水之下,是微微泛动的涟漪。

“阿漫,”陆舒意轻巧的走来,笑吟吟道,“看我给心远带什么了?”

“哦?你这个当干娘的,还能带什么好东西?”我打趣道。

“肯定是好东西咯!”陆舒意白嫩的脸上兴起一抹顽皮之色,坐在我旁边的小木凳上,轻轻拨弄着心远的小手,“你先猜猜。”

“不猜,”我轻哼一声,索性道,“再不拿出来,我们心远可不要干娘的礼物了哦!”

“越发懒了。”陆舒意轻唾道,从怀里摸出两枚银镯,在心远眼前轻轻晃动,三个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引得心远抬眼定定的看着,伸手欲抓,却是够不着。陆舒意将银镯子戴在他手上,笑道,“你看,心远喜欢呢!这银镯子在佛祖前开过光了,可保佑我们心远一生平安、万事顺心。”

“心远,谢谢干娘哦。”我明媚笑着。

“阿漫,我们出去走走。”陆舒意倏然凝重道,脸上再无一丝儿微笑。

心底一抖,我抱着心远起身,随着她走出小院子。绿茵浅草上仍有露水,潮潮的,打湿了鞋袜;微风轻拂,和煦舒缓,吹得久了,竟有些清冷冷的。

陆舒意娇细道:“阿漫,昨儿我听到一个消息。”她一身青灰素服,发髻简约,肤光清润,掩不住的身姿绰约、容光殊丽,“我听一个香客说,近几年,西北大漠的燕国趁中原大乱,迅速崛起,战马猛增,骑兵骁勇善战。神康元年,建立大燕汗国。近两年来,燕国骑兵不时南下劫掠,骚扰西北边陲。今春三月,燕国大将统率五万骑兵攻打北郡,三月初三破城。初六,陛下御驾亲征,十八日,两军激战两日两夜,我军击退燕国骑兵三百里。”

她娓娓道来,语声极为平静,我却听得心惊胆颤。今日已是二十四日,想必西北边地大局已定,然他会何时班师回朝?

陆舒意转过身子,目光灼亮:“阿漫,你知道燕国大将是谁吗?”

霸天阙 声声慢(7)

心远挥动着小手,兀自玩着,铃铛脆脆轻响。我凝眸道:“是谁?”

陆舒意白细的脸颊纯净如清水:“燕国大将乃当年的兴国大将隆庆王,听闻隆庆王自归德仓皇东逃,带着残部归附燕国,得到汗王的赏识与重用,如今已成大燕一员悍将,封为‘燕南大将军’。”

心下惴惴,隆庆王经年征战沙场、横刀纵马,几乎是天神般不可战胜,流澈净遇上他,定是艰苦卓越。那一场激战,定是铁蹄踏胸、箭镞破风,定是暗无天日、风起云涌。

我颔首道:“兴族大势已去,他想要东山再起、想要逐鹿中原,只能投入燕国帐下。”

我笑了笑,犹记得扬州东郊外跟他说过的那番话,然而,他是兴族的战神,亦是中原苍生的魔神,他的使命是铁骑踏击中原大地、宝剑横扫铁血沙场,定不会因为某人、某事而隐遁世外桃源。

陆舒意伸手接过心远,怜爱的抱着:“二十日,燕南大将军宴请陛下,传闻燕国烈酒加了一味烈性迷药,陛下英明,并没昏迷,然而,百余侍卫护着陛下,仍是无法突出重围。燕南大将军派人将陛下押往大漠苦寒之地,亲帅千骑入关,前往洛都。”

他竟然如此大意!竟然身陷险境!怎么可以?

隆庆王竟敢害他!孤军深入中原腹地!

我浑身发抖,颤声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陆舒意切然望我,缓缓道:“以陛下之安危,挟持朝廷立幼主为帝,向大燕称臣,岁岁进贡,且割让西北六州于大燕。”

一字,一句,心便下沉一分,一分分的沉下去,笔直的堕下去,堕下万丈深渊……心神俱震……苦寒之地……再无相见之日……他凛凛如天神、睿智无双,纵然是绝地、亦可绝处逢生,此次为何毫无招架之力?

幼主称帝?荒谬!向大燕称臣?天朝威信何在?颜面何在?割让六州?绝无可能!痴心妄想!

幼主?大皇子根本不在洛都,莫不是凌璇之子?

我咬唇道:“洛都有何消息?”

陆舒意脸色越发沉重:“一帮老臣纷纷上表,册议二皇子登基,五位大将军极力反对,两方争吵剧烈,朝堂一片混乱。凌淑妃该是非常欣喜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

万千尖刺从心上划过,鲜红淋漓,我忍痛道:“姐姐,即刻与我一起回京。”

陆舒意惊异道:“阿漫,你……”

我坚决道:“我不能让他的帝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必须回京。”我握住她的手,祈求的看她,“跟我回京,姐姐,帮我……况且,你与怀宇……他心里也很苦,虽他已再娶,不过总要有个了结,是不是?”

陆舒意淡淡的反问道:“了结?他已再娶别的女子,只怕是早已移情于他人,我何必再去打扰他们呢?”

我急切道:“姐姐,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当时发生了一些事……”

心远的小手抚触着陆舒意的耳垂,她亦随他玩耍,淡约如水的目光遥遥展向远处的青峰:“我已心如止水……无论如论,早于我离开洛都之时,我与怀宇的缘分已断。”

我目光真切,恳求道:“我孤身赶路,还带着心远,姐姐就算是帮我,好么?”

陆舒意静静的望着我,清澈的眸子嵌在浅碧、明媚的春光里,犹显得水光滢滢,思虑片刻,她终于颔首道:“好吧,我陪你回京。”

我开心的笑了,眼眸湿润。

当即回屋收拾包袱,陆舒意与冷翠庵中相处甚好的姑子告别,前往附近的镇上顾了一辆马车,赶往洛都。

霸天阙 声声慢(8)

三月二十六日午时,终于赶到叶将军府。

厅堂之上,我驻足门廊处,叶思涵从内室款款走来,洒逸的目光一触及我,重重的愣住,须臾之间,大跨步奔向我,将我搂进怀里,紧紧抱着:“阿漫,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身:“是我,表哥,我回来了!”

叶思涵哭笑不得:“你真是狠心,离开洛都……也不跟我告别……我好担心你……”

他的身上散发出温暖的淡淡的奶香,令我焦躁的心安定下来:“是我不好……往后不让表哥担心了……”

叶思涵仔细瞧着我,俊眸中清光晃动:“嗯,许久未见,胖了一些,傻丫头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了。”

我不想流泪,却不可抑制的簌簌滑下。

叶思涵不经意的看向站立于边上的简素人儿,脸孔上的微笑顿然凝固,怔怔的呆望着她——抱着心远的陆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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