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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160)

阿绸帮我披上斗篷,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陪您去吧。这天阴阴的,怕是要下雪了。”

我轻轻颔首,朝外走去。冷风凄紧,寒气逼人,钻入斗篷、禁不住瑟缩了身子。花木萧条、虬枝上仿佛拢着一层灰白的霜色。

阿绸细细道:“娘娘,奴婢觉得,陛下定会相信娘娘的,娘娘无需太过担心。”

我默默走着,只觉身上的热气渐渐的流失。

阿绸接着劝道:“这会儿陛下该是在澄心殿,奴婢陪娘娘过去吧……”

我冷冷打断:“阿绸,你们姐妹俩忠心耿耿,我很感激。以往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们的主子只能一个,至于如何选择,我不会强求。”

静默片刻,阿绸静声道:“奴婢明白,奴婢心中,只有娘娘一个主子。”

不多时,来到凤凰台。阿绸疑惑道:“娘娘为何来凤凰台?这儿很冷的呀!”

我软声道:“只是散散心。”迈上阶梯,来到二楼,立于雕窗处,茫然举眸。北风正紧,掠过殿阁重廊,呜咽有声。阳澄湖死寂沉沉,深深碧水仿佛冻结了一般。

阿漫,你愿意吗?……双双跃入湖中,水花四溅……

朕没有后宫!朕只有皇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痛袭遍全身,仿有乱刀搅动五脏六腑……即便冷寂一月,仍然那么痛,那么悲愤,若没有孩子,我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我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残杀兄弟、杀我亲人、心狠手辣的男子,此时的我,心里只有恨,只有痛,只有怨,再无其他,那滴血的心,濒临死亡!

“娘娘,下雪了!”阿绸兴奋的呼道。

可不是,天地间洋洋洒洒,白雪叠落,莹飞细舞,轻柔无声,是世间至纯至美的精魂。

“娘娘,奴婢回宫拿伞,过会儿就回来。”阿绸笑道,见我点头,转身去了。

大雪纷飞,越下越密,不一会儿,光秃秃的枝丫上砌满落雪,雪球渐大,粉团团的可爱。

转身弯入雕窗旁的一间屋子,坐在窗下的那张梨花木雕椅上,轻轻靠着,微微阖目。只要我猛击左边扶手三下、右边扶手五下,旁边的粉璧就会洞开一道石门,一道通往龙城之外的门。

我一直想要猛烈捶击,却几次无法下定决心,心底的某一深处,仍是柔软的,因为腹中的孩子,因为他的深情。

然而,我很累了,很想逃离这座血腥、冷酷的九重宫阙,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非常厌恶……

屋外传来隐隐的登楼的脚步声,是阿绸回来了吗?

霸天阙 声声慢(5)

“陛下,今冬的第一场雪呢,”一个女子的声音,柔嫩而欣喜,“天降瑞雪,臣妾有福,与陛下一起欣赏瑞雪呢!”

“是啊,又是一年了!”流澈净感慨道。

“陛下,臣妾斗胆,既然三个侍卫已畏罪自杀,就莫再追究下去。”是上官蓉儿,她在为我求情吗?

“畏罪自杀?没这么简单!”流澈净怒哼一声,切齿道,“朕一定会彻查,亦不会纵容幕后主使。”

心神一颤,我凝神细听,上官蓉儿似是轻叹一声:“他们都死了,还能查出来吗?”

“朕照样可以查得水落石出!”流澈净严厉道。

“三个侍卫皆言皇后娘娘之密令,想来皇后娘娘定是百口莫辩,陛下是否该去看看皇后娘娘,或者,去毓和宫走走……”

“天降瑞雪,毓和宫太过冷清,还是香露宫暖和一些。”流澈净温存笑着,长叹一声,“若皇后有你一半的温顺恭和,朕就省心多了。”

“陛下……”上官蓉儿柔声唤着,语音半是羞涩、半是妩媚。

热泪轰然而下,洗面而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想要的,并非我这样的女子,而是上官蓉儿那样的温顺恭和、端雅秀婉。呵,帝王政事繁忙,最喜后妃恬淡温顺,无需操心,无需闹心,而我,恬淡温顺,距我那么遥远……

心神剧痛,浑身似乎撕裂开来,屋外低沉的嗓音与柔顺的语音再也听不见了,一切都消失了,泪珠就像漫天匝地的白雪簌簌飘落,掩埋那仅有的一方柔软,整个天地,干净洁白,琉璃如梦。

好久好久,终于听到阿绸的声音……

这个夜里,流澈净仍是没有来,亥时,宫人散尽,阿绸阿缎退下歇息。子时,毓和宫静寂如寒潭,披上斗篷,拎着包袱,驻足大殿,环顾四周,毓和宫幽深而旷寂,罗幕半掩,帷帐低垂……曾经的笑影与缠绵,都将封存于此,挥一挥衣袂,不带走任何记忆!

最后一眼,我追寻着他傲岸的身影,可怎么也寻不到……

午夜的寒风凄凉的呜咽,刮在脸颊冷硬的疼痛;雪花飘在额上,冰冷的疼痛,沿着我荒凉的额,缓缓落下。

躲过巡视的侍卫,躲过稀疏的耳目,终于坐在梨花木雕椅上,用劲捶击……那道石门缓缓开启,隆隆的声响震慑我平寂的心……跨步而入,回身一望,渐渐的,冰凉的石门隔绝了所有……

天色一亮,阿绸会发现我已不在,流澈净会明白我不会回心转意,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派人查访我的下落,或许没有吧,或许他默认了我的离去,因为,我顺利的出城,进入关州的地界。

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终究离开了你,没有任何只言片语,没有告别,即便是在心里,我也没有对你说一句:流澈净,后会有期!唐抒阳,永别了!

何去何从,我不知去向何方,只是漫无目的的徒步行走,借此派遣心中的郁结。本就身子虚弱,步行于关州郊外,终于晕倒在地。

醒来后,才知道是冷翠庵的一位尼姑救了我。在这里,我碰见了一个让我激动万分的女子,在这里,我度过了一段最美好、最平静、最悠然的日子。

霸天阙 声声慢(6)

神康二年夏季,我生下一个男孩,姓唐,小名心远。

偏僻的关州野外,陆续传来洛都的消息。帝后失和,端木皇后怀有龙嗣,身弱体虚,幽居毓和宫,后顺利诞下大皇子,因大皇子体虚,需静养、严禁任何人探视。上官贵妃亦怀上龙嗣,神康二年七月,意外临盆,血奔而亡。九月,凌淑妃诞下一子。

陆舒意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逗着心远玩儿,心如死水,无一丝波澜,脑子里浮现的是上官蓉儿娟美如画的雪砌面容。她出身将门,身子不该如此柔弱?是意外,还是阴谋?

正如神康元年初冬的那场阴谋,当时我已是心中雪亮,却想不到她歹毒至此。留在龙城,她终究是一个祸害,无休无止的祸害!然而,与我无关,没有任何关联了……

三月,野外的春天料峭薄寒,清晨的阳光照在屋舍前的小院子,斑斓多彩。

鸡鸭咕咕叫着,心远用劲的吮吸着、乌瞳斜斜瞪着我,仿佛是在警告我别再看着他,那双黑翟石般的乌瞳晶亮而清澈,隐隐之间浮现出他父亲的傲气……俊美的眉眼,挺直的小鼻,薄软的嫩唇,无不是他的印记,融合我的两分柔美之气,小小婴孩,竟丝毫不让流澈潇的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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