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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149)

后背渗出冷汗,遍体生寒,我故作轻松,悠然转身,但见流澈净从容的踏步走来,笑容朗如中天皎月:“若长公主对朕的皇弟有意,朕即刻下旨赐婚!”

凌璇灿烂的笑靥凝固在粉脸上,唇角幽咽:“陛下见笑了,我突感不适,先行告退。”

霸天阙 雨霖铃(1)

东南沿海八百里急报,宁州、台州飓风①侵袭、暴雨连日,积水及膝,屋舍、街巷皆被淹没,大树连根拔起,灾情严重,满城疮痍;受困灾民数不胜数,死亡、失踪更是不计其数,沿海镇守将士与当地府衙同心协力、竭力解救,救下大批受灾百姓。然而两州财物损失惨重,灾民饥寒交迫,当地府衙奏请朝廷拨款赈灾。

翌日,流澈净下旨,筹拨十万白银赈济灾民,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从附近州郡抽调粮食、运送衣物救济两州,命兰陵王前往两州巡视,代帝王抚恤灾民。

不几日,兰陵王上奏,宁州、台州受灾情况大为减轻,灾民皆已妥善安置。宁州、台州百姓对新朝帝王无不感恩戴德,言道苍生之幸、百姓之福。

灾情虽已缓解,流澈净仍是愁眉不展,忧心当地府衙的官员克扣银两、中饱私囊,忧心灾后瘟疫流行,忧心重建家园无法顺利进行……

连续几日,他日夜待在澄心殿,寝食难安,我亦不敢前往打扰。

阿缎似在内殿左右张望,倏然行至我跟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函,垂首道:“娘娘,这是兰陵王让奴婢交给您的。”

眼神一滞,我久久愣住,既而将书搁在锦榻旁的矮几上,疑惑道:“兰陵王?他何时让你交给我的?”

阿缎看我一眼,却又慌张的垂眸,眼中似有闪躲之色:“王爷说,他南下一月之后交给娘娘。”

心下疑云大起,却只能接过书函,阿缎轻声退出内殿,身形微有紧涩之感。

是一张素雅的芙蓉笺,笔致风流、洒脱,是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彤霞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消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②。

为何?为何会这样?流澈潇,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的淡定从容呢?你的明晰落朗呢?行宫偶遇,你明明已经表明了心志,却又为何令我难堪?

这阙《采桑子》,字字流情,句句念想,怎能不令我——心乱如麻!不是摇摆不定,不是心生感动,而是——他若放开胸怀、我便心安理得的自觉没有伤害于他;他若诸多纠缠,我势必会伤害于他,然而我最不愿的就是伤害他……

此乃我的一己私念!

他可以选择隐忍,默默守护自己的一腔思情,我毫不知情,便可从容;他选择告知于我,或许他期待着我的回应,然而我只能置之不理。

脑额隐隐发疼,想要出去散散心,拿过书本将芙蓉笺夹入,不意间,余光瞥见一抹黑影矗立在粉紫纱幔旁边,雕窗外湛湛秋光扫射在他的脸上,半边光明,半边黑暗,面容冷峻。

心口一窒,我呆呆的望着他,芙蓉笺从指尖飘落,仿似黄叶飘零枝头,回旋,无声,婉转出一抹阴凉的素淡影子。

我牵唇一笑,弯腰捡起芙蓉笺,从容的轻放在书本上,起身向他迎去,温柔道:“给你倒杯茶,可好?”

流澈净微微颔首,脸上不着丝毫表情。

宽大的绫罗裙幅逶迤拂地,轻柔无声。斟了一杯贡菊热茶,愣愣望着对面长窗外艳丽无边的秋时光影,那鲜亮的光衬得大殿愈发暗淡。

无论他会不会拿起芙蓉笺,我都会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既然已经看到了,何必再有所隐瞒呢?

注①:《科技术语研究》2006年第8卷第2期刊登了王存忠《台风名词探源及其命名原则》一文。文中论及“台风一词的历史沿革”,作者认为:在古代,人们把台风叫飓风,到了明末清初才开始使用“飚风”(1956年,飚风简化为台风)这一名称,飓风的意义就转为寒潮大风或非台风性大风的统称。

关于“台风”的来历,有两类说法。第一类是“转音说”,包括三种:一是由广东话“大风”演变而来;二是由闽南话“风筛”演变而来;三是荷兰人占领台湾期间根据希腊史诗《神权史》中的人物泰丰Typhoon而命名。第二类是“源地说”,也就是根据台风的来源地赋予其名称。

注②:借用纳兰容若《采桑子》,抒写词人思念之情。

霸天阙 雨霖铃(2)

端着茶杯,徐徐步入内殿,虽是竭力克制,手臂仍是隐隐发颤。

流澈净倚躺在锦榻上,阖目养神。我将茶杯搁在矮几上,目光扫过芙蓉笺——转了一下方位,显然,他已经看过了。

他坐直身子,将我揽坐在腿膝上,唇边浮起一丝淡笑:“朕的皇弟诗词风流、文章锦绣,名门闺秀竞相求慕,无奈皇弟不解风情,却独独将诗笺捎于朕的皇后,可见他亦倾慕你的满腹才华。”

后背窜起一丝丝的冷意,我柔声道:“我哪里及得上兰陵王……对了,听闻兰陵王已在回京的路上,你打算如何封赏?”

流澈净一双精目炯炯,笑道:“你觉得呢?赐予他一门好姻缘?”

他是有意试探,我却无意与他虚以委蛇。我定定看着他:“也是,兰陵王该成家了。”我抬手捏起书本上的芙蓉笺,神色淡淡,“你是否有话要跟我说?”

流澈净笑了笑:“倒显得我小气了,方才我看了,我确实不如皇弟啊。”

搁下芙蓉笺,我捧住他的脸孔,抿唇道:“在我心中,任何人都及不上你!”他的眼神渐趋深沉,我莞尔道,“我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洛都一载,我看够了屠戮与血腥,我很厌恶,很累……你举兵攻城之时,我本想与流澈潇一起离开,不过,为了确定究竟是不是凌枫,我最终没有离开。”

流澈净颔首:“我知道,你不会丢下凌枫一人。”

“流澈潇与你四分相像……我才会最终决定与他一起离开。”我略略垂眸,耳根微热,嗓音低了下去,“那一年,我在洛都发生的点滴事情,想必你也清楚……”

“嗯,知道一些。”流澈净平静道。

“我……一直念着你,并没有移情他人……”我深深的垂下螓首,双颊绯红。

“皇弟会衷情于你,在我意料之中……其实我也担心你会移情于他……”流澈净自嘲一笑,抬起我下颌,“不过,你在身中剧毒、神智模糊之时还能认出我,显然,我已经烙印在你的心中,再也抹不掉,是不是?”

“认出你?”我惊愕的看着他,他在说什么?认出他?我不是在第二日醒来时才见到他的么?

流澈净微微蹙眉,疑惑道:“不记得了?那晚你身中冰火情蔻的媚毒,眼力只有寻常时候的三四分,一载不见,你居然还认得我……”

脑子里轰然作响,白茫茫一片,只有一个念头:是他!居然是他!模糊中,我看见的,居然就是朝思暮想的唐抒阳!真的是他!不是我的幻觉,不是流澈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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