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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80)

我死了吗?

——

殷红的血……眼前一片血红……一滴滴,汇聚成河……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没那么痒、那么疼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死了,就不会再痒、再疼。

温凉适宜的水簇拥着我,很舒适,洗去所有的汗水与疼痛,我很累很乏,缓缓闭眼。

却有一只手掐着我的嘴,迫我张唇,模糊中,有粘腻的水滴入我口中,浓浓的血腥气。

此后,我再无知觉,仿佛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醒来时,再也没有万只小虫啃噬我,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四肢无力,腹中空空。

怎么回事?我没有死?

我弹身而起,惊诧地发现,这是竹屋,躺在我身边的,正是我不想看见的人,刘聪。

是他救了我?他怎么解去我体内的万虫逍遥散?

他睡得很沉,鼻息匀长,双唇浮白,面色憔悴,左手腕有一道伤口,残留的血迹风干了。

想起神智模糊时饮血的感觉,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割腕让我饮血?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憔悴的样子,时隔一年半,他为什么还回来?我根本不想看见他,就算他救了我,就算他让我喝他的血,我也不会感激他。因为,他给我的伤害与**,永难忘记!

在他醒来之前,我必须逃走!

就在我下床之际,刘聪勾住我的腰肢,将我卷入怀中,“想逃走?”

“放开我……”我挣扎着,手足无力得很。

“不要走。”他扣着我的手腕,箍着我的身子,在我脑后沉声低语,“容儿,我只想这样抱着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恨你。”我心平气静道。

这样的语气,足以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恨没有丝毫减少,也不会因为他的付出而有所改变。

半晌,刘聪扳过我的身,与我面对面,“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我也不奢望你会原谅我……你宁愿死,也不愿跟我走,你可知我多么心痛?”

我看着他,这一年半,他没有出现过,我庆幸,以为他不会再回洛阳找我,可是,这事不如我的意,他到底回来了。

他没什么变化,一双黑眼缠绕着深浓的情意,闪着诚挚的水泽,令人感动。

“你以死威胁我,背后那一刀就像是你刺的,我差点儿死了,你可知道?”刘聪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这里,伤痕累累。”

“我从未招惹过你,是你自找的。”我冷淡道。

“对,是我自找的,因为,我无法不爱你。”他剑眉紧攒,眉峰如山岳陡峭,“我对自己说,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可是,我做不到!就算你怎么伤我、拒绝我,我也无法停止爱你!我命令自己,不要再来洛阳,可我还是来了;因为,你已经在我心中,与我融为一体!见不到你,我就像丢了心、失了魂,你让我怎么活,容儿?”

听着他真心真意的告白,我毛骨悚然,不知怎么应对。

不疯魔,不成活。

刘聪牵唇一笑,“晋廷大乱,你不能再留在洛阳。司马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你要荣华富贵,我给你!你要名分地位,我给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心中冷笑,你给我,我不要,我只要我喜欢的那个男子,司马颖。

“这些年,司马颖为你付出过什么?假若他真的爱你,早就应该带你走,而不是让你在洛阳日日夜夜地等他。”他的声音隐含怒气,“容儿,你不要做白日梦了,他无法给你幸福。”

“为什么不能?你又不是他。”我淡漠道。

“可我了解他。”

“当初他的确利用过我,但后来他再也没有利用我。”我反驳道,“他是宗室亲王,不像你,无拘无束,可以任意妄为。他深谋远虑,想成就一番作为,不能不必须顾及我的身份。”

“傻容儿,在他心中,锦绣江山、九五尊位最重要,女人、家人、孩子都可以舍弃。就算是你,为了大业,他照样可以牺牲你。”他郑重地问,“你不信吗?”

是,我不信。

他真诚的表情不像有假,“这些年,有很多机会,他完全可以带你离开洛阳,可是,他带你离开了吗?”他痛心道,“没有!他一次又一次地舍弃你,就是担心被其他王爷抓住痛脚、被部将置喙、被臣民议论,才一次次地放弃良机。”

真的吗?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那年,司马颖废黜我庶人,就是想带我走。可是,我拒绝了,因为孙瑜而心灰意冷,故意刁难他。其他的良机,我不知道……心中很乱,我不想去想……

——

碧浅被打晕,那些保护我的守卫也被迷晕,所以,碧涵才能畅通无阻地闯到我的寝殿。

这是刘聪说的。

表哥呢?碧涵有心害我,一定会先对他下手。表哥是否遭遇不测?

夜空广袤无垠,星光璀璨耀眼,夏夜的风带来淡淡的花香,拂去心头的烦躁与身上的热意。

我坐在屋前竹阶上,他仰面躺着,望着遥远的星空。

万虫逍遥散的确无药可解,不过很凑巧,早些年他见过有人中了万虫逍遥散,没有死。于是,他为我解毒。在手指、脚趾刺针放血,待血色呈为鲜红便可,接着在温水中浸泡半个时辰,这种诡秘的毒散就能全部散去。

因为我失血过多,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身子很虚,他就让我喝他的血,补充血气。

刘聪以自己的血救我,可见他真的在乎我,但是,我心中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了。

“容儿,为什么喜欢司马颖?”他语声平静。

“男女之间的情,说不清道不明。”其实,我知道,司马颖以秦琵琶和一曲《越人歌》打开我封闭的心,继而占据了我的心。

“你喜欢他什么?”

“我娘擅弹秦琵琶,一生只奏《越人歌》;我与司马颖初次相见,他用秦琵琶弹奏了一曲《越人歌》……”

这么说,他应该明白了吧。

刘聪没有搭腔,静默良久才叹一声,然后,他让我回屋睡觉。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他会不会让我回去,想着如何摆脱他……

深夜静谧,唯有蛙虫的叫声不绝于耳。

总担心他会突然闯进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却无端地惊醒,冷汗涔涔。

屋外很静,刘聪睡在外面吗?睡沉了吗?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决定趁他熟睡的时候回金墉城。

他躺在屋外竹阶上,三四个酒壶散落在四处,酒气弥漫,呛鼻得很。由于饮酒的关系,他鼻息很重,好像不省人事。我轻轻地推他,他不为所动,睡死了。

正是逃走的良机。

我越过他,正准备牵马,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心神一凛,转过身——

刘聪眉宇紧蹙,仿佛从地府走来的恶鬼,嗓音冰寒,“你想走?”

我的沉默,相当于默认。

他一步步走过来,我步步后退,心惊胆颤……他箭步上前,陡然间抱起我,酒气铺天盖地地袭来,笼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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