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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26)

“我不饿。”

“多少吃点儿吧。”

“退下。”我从锦榻上站起身,这才发觉四肢发麻、酸疼,差点儿跌倒。

碧浅服侍我就寝,躺在床榻上,手足渐渐冷凉。

司马颖,你终究负了我吗?

不会不要你

强忍着眼中的泪意,我努力不去想那个负心人,不去想那些事,可是,心越来越痛,一波波的痛袭来,淹没了我……我不能为不值得伤心的人伤心,绝不能!

辗转反侧,我吩咐碧浅掌灯、准备笔墨,起身抄书。

一行行,一页页,我写得很快,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下笔渐渐慢了,心再无杂念。

一册《史记》,抄了半本,我搁下狼毫,以手臂撑着头,闭上酸涩的眼。

好像眯了一小会儿,我猛地睁眼,摇摇头,站起身,伸伸懒腰,却突然发现,碧浅已不在,前方站着一个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平静的心澜如浪涌起。

深夜来昭阳殿,所为何事?我应该质问他吗?

司马颖缓缓走来,步履沉重,昏黄的宫灯辉映在他的锦衣轻袍上,他俊白的脸影影绰绰,不显喜怒。

他站在案前,我站在案后,中间隔着一张木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容儿。”他的嗓音从未有过的低沉,好像压抑着千般情绪,“本王……”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我自持道,冷着脸。

“本王食言……”他说得异常艰涩,双眸满含歉意,“本王答应过你,却没有做到……”

我站在他身前,等着他的解释,竭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

司马颖痴痴地看我,魅 惑人心的俊眸泛着莹亮的泪光,“容儿,本王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我涩苦地问:“王爷不要容儿了吗?”

陡然,他跨出一步,紧紧抱着我,嗓音悲沉,“要!要!本王怎会不要你?再给本王一些时间,好不好?”

“为什么现在不行?”我靠在他的肩头,克制着心头的潮涌。

“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他收紧双臂,好像要将我揉碎。

“何时才时机成熟?”

“本王会尽快,容儿,本王不会不要你……只是眼下洛阳局势不稳,你毕竟是皇兄的皇后。”

我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眸深处望进他的内心,想看清楚他的心,可是,我只看到他眼中小小的人影,别无他物。

司马颖的手指抚触着我的娥眉,潋滟、漆黑的眸交织着层层叠叠的情愫,“无须多久,本王会带你离开洛阳,到邺城,或者到成都,谁也不会打扰我们,容儿,可好?”

虽然早已猜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心,仍然一寸寸地往下坠。

我违心道:“王爷是陛下皇弟,手握重兵,理当以家国大事为重,儿女私情暂抛一旁,容儿可以等。”

他展眉一笑,“本王知道,你会体谅本王的。”

“夜深了,王爷滞留宫中多有不便,尽早出宫吧。”

“本王无眠,这才私自进宫瞧瞧你。”

司马颖揽过我,拍拍我的肩背,半晌之后转身离去。

那一丝温暖,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

他曾经带给我的温暖,终究烟消云散,终究被他自己弄散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泪珠终于滑落,心,悲酸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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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孤单一人(二更)

六月,司马衷下诏,封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入朝不趋,履剑上殿。河间王司马颙以战功进位侍中、太尉、加三赐之礼。

不仅如此,司马衷还下了一道特别的旨意,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和河间王司马颙可以自由出入宫城,除了后宫内苑,其余地方都能踏足。如此隆宠,震惊朝野。

因此,这三王时常在下朝后、商议政事之余,在宫中耍刀舞剑,甚至耍到天子寝殿附近,引起朝野侧目。

这日午后,我坐在廊下,呆呆地看碧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忽然间狂风大作,天色阴霾,惊电闪闪,雷声隆隆,不会儿就下起倾盆大雨,风雨雷电交加。

“皇后,这夏日雷雨太大了,回寝殿吧。”碧浅劝道。

“你看,那碧绿的荷叶上水珠滚动,多好看。”我在想,那荷叶遭受大雨的侵袭,为什么不会沉下去呢?

“那荷花在风雨中亭亭玉立,雨濛濛,风飒飒,也很好看。”碧浅莞尔轻笑。

“是啊,真好看。”

“风太大了,雨都飘进来了,若是淋湿了,仔细着凉。”

“你回去拿伞吧,我再看会儿。”

碧浅说立即回来,要我在这儿等她,我看着风雨肆虐中的荷叶、荷花,忽然觉得,纵使风雨再大,它们也不会折腰,秀绝而柔韧。

我伸出手,从檐上飞落的雨珠落在我的掌心,冷冷的,有点疼。

掌心水花四溅,像是一朵水花清新地绽放。

“小时候你总是喜欢这样玩。”一道疏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有点熟悉,有点久远。

“十岁以后,你就不再这么玩了。”说话的男子走到我身前,望着我笑。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置信,惊喜得说不出话。

母亲过世后,我就不这么玩了,因为,母亲常常与我这样玩,母亲走了,我就孤身一人了。

他的肩头被雨打湿了,头发也染了雨丝,他还是他,只是比以往多了三分成熟、稳重。

我轻轻笑起来,“表哥。”

真好,表哥没有死,我还有表哥,我不是孤单一人。

孙皓微微皱眉,抬手轻触我的鬓发,转而落在我的肩上,“气色不好,这些日子很苦吧。”

“我很好,表哥,孙家、羊家所有人都……为什么你没事?你躲在哪里?”

“我慢慢与你说。”

来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表哥缓缓道来。

三月,三王兴兵讨 伐司马伦,他觉得事态严重,就向外祖父、外祖母进言,请他们回泰山南城颐养天年。他们同意了,其他人却不愿离开繁华、富贵的洛阳,于是,他护送外祖父、外祖母去泰山南城,安顿好他们后才回京。听闻司马伦一党、孙羊两家皆被诛杀,他不敢进城,躲在乡下,待京中稳定些再回来。

前几日,他乔装进城,受到右卫将军的重用,现今已是负责宫禁宿卫的殿中将军。

我是耳目、内应

“宫中不少人认得你,万一被人认出你是孙家人,那如何是好?”我担忧道。

“孙皓已死,如今的我,容貌已毁,叫做杨护。”孙皓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贴在左脸,那半张脸立即变成被大火灼烧过的样子,丑陋不堪。他淡淡一笑,“平时,我乔装成这样,再以鬓发遮掩伤疤,就不会吓到人,也不会被人认出。”

“表哥,你为什么进宫?”我很难过,俊朗的表哥竟然变成这副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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