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胭脂染帝业(205)

——

很快,卜清柔来了。眼见这么多人,她有点不明就里,但也知道发生了大事。

她穿着一袭暗色素朴袍服,轻鬟缓髻上只插着一柄银簪,妆容淡淡,显得尤为憔悴。她看我一眼,谦卑地问:“将军有什么吩咐?”

刘曜的面上交织着怒气、厌恶,叱责道:“孩子还这么小,你竟然如此歹毒,对小孩下手!”

她眉目静婉,不紧不慢地说道:“清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清柔问心无愧,从未做过歹毒之事,更没有对小孩下手!”

“你胆敢对天发誓,以你所生的孩子的性命起誓,你从未做过歹毒之事?”

“将军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卜清柔凄冷道。

“不敢起誓,那便是做过!”他的眼中跳跃着两簇明耀、噬人的火焰,“幸好熙儿没事,否则我必定亲手杀了你!”

“清柔没有谋害将军和容妹妹的孩子!”她平静得异乎寻常,否认的话却显得苍白无力。

刘曜冷哼一声,“你没有,为什么安管家说是你指使的?”

她辩驳道:“也可以是别人指使安管家,让他指使清柔。”

他冷笑,“依你之意,是容儿指使安管家,以熙儿的性命陷害你?”

卜清柔冷静道:“清柔没有这么说。”

刘曜震怒地斥道:“蛇蝎心肠的毒妇!”

她抬起头,看看他,转过头看我,眼底眉梢浮现出些许冰冷的笑意。

我劝道:“将军息怒,孩子没有大碍,这次就算了,想来夫人只是一时想不开……”

他一字字森冷道:“卜氏心肠歹毒,今日起,再也不是我的妻子,也不再是将军府的人!”

“不可!”

外面传来一道苍老、浑浊的声音,是老夫人。

她由下人扶着,颤巍巍地走进来,站在儿子面前,目光凌厉,语气强硬地说道:“清柔这辈子都是刘家的人!是刘家的儿媳妇!是将军府的人!”

“清柔犯下大错,母亲可以一再原谅;容儿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母亲那般讨厌她?为什么对她那么苛责?”刘曜毫不示弱地反击。

“清柔是我认定的儿媳妇!”

“容儿是我认定的妻子!”

母子俩针锋相对,四目对峙,所有下人都惊了,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我站在一旁,没有开口,早已料到会出现这一幕。

刘曜的黑眸浮现出血丝,有点骇人,“如果母亲一定要保人,就不要怪儿子不孝!”

老夫人厉声道:“自从那贱人进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卜清柔仍以平淡的语声道:“母亲,将军,清柔已心如止水,自请在别苑静心思过,还望将军和母亲应允。”

老夫人惊震道:“你怎么能去别苑?我不同意!”

“清柔只希望母亲和将军好好的,不要为了清柔伤了母子情,清柔只想过安静、平淡的日子,还望母亲成全。”她眉目和缓,仿佛已经清心寡欲,不再过问尘世间的是非、恩怨。

“清柔……”老夫人还想再劝。

“请将军应允。”卜清柔再次恳求。

“既然是你自请,那便去别苑静心思过罢。”刘曜终究允了她的请求。

“谢将军。”她低着头,不看夫君,也不看众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像一个备受委屈的小妾,径自离去。

老夫人气哼哼地瞪儿子,接着瞪我一眼,转身跟去。

我扶着刘曜坐下,愧疚道:“是我不好,弄得府中不得安宁,伤了你和母亲的母子情,还害得夫人自请去别苑……”

他揽过我,“与你无关,我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我伏在他的肩窝,心中满满的甜蜜。

——

当日傍晚,卜清柔出府,前往别苑。

老夫人阻止不了,威胁儿子,说也要跟去别苑住。刘曜没有阻止,她竟然真的搬去了。

如此,整个将军府,再也没有敌人了,再也没有人会谋害孩子和我了。刘曜的枕畔只有我一人,所有下人皆以我这个夫人为尊,不敢再小觑我、非议我。

我多次劝说,接母亲回来,他每次都说,母亲想和那毒妇作伴,就让她们作伴罢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

三日后,安管家做假账、中饱私囊的证据摆在刘曜面前,刘曜震怒,命人当场杖毙。

我劝住了,念在安管家服侍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命,逐他出府。后来,他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这夜,碧浅悄声对我说,安管家拿着三百两离开平阳,不过会有几个匪徒抢劫,相信他已经死在平阳城的郊野。

我点点头,问:“这些事,陈永不知道吧。”

“他对将军忠心得很,我怎敢对他说?”

“那便好。”

“将军并没有废了卜清柔的夫人名分,只是让她住在别苑,会不会有朝一日,将军心软了,接她回来?”碧浅所担忧的,正是我的忧虑。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我知道,刘曜没有废妻,到底念着昔日的夫妻恩情。

“老夫人和她住一起,我们想下手,也不好……”她警惕地看向门窗,谨防有人偷听。

“罢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懒得为了旁人再费心神,“往后的事,往后再计议。”

终究没有赶尽杀绝。

我掌管府中事务,发现安管家中饱私囊,这些年来不知贪了多少银两、珠宝。于是,我以此威胁他,让他为我办事——让奶娘饮酒,嫁祸给卜清柔,让她再无翻身之地。为了保命,安管家不得不答应我,最后,他以为我会让他继续留在府中,没料到我早就想拔除他这个眼中钉。因为,他更听命于老夫人和卜清柔。

卜清柔,我可以恢复你的名分,也可以让你失去所有。

——

也许刘聪想通了,不再纠缠我,我和刘曜过了一段温馨、开心、快乐的日子。

除了上朝和处理公务,其余时间他都陪着儿子,弄儿为乐,与儿子玩得不亦乐乎。

我很幸运,得到了一份专一圆满的爱、一个温馨幸福的家。

有夫如此,有爱如此,还有何求?

汉嘉平三年,春,晋帝司马炽崩,时年三十。

平阳城的朝野、市井巷陌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司马炽是被刘聪毒死的。

我问过刘曜的看法,他不置可否,最后说了一句:“陛下胸怀大志,图举天下。晋帝在世,便是晋人的希望,是一面旗帜,陛下怎会让这面旗帜屹立不倒?”

没错,帝王者,必不会让另一个王者在睡榻之侧安生。

四月,被晋廷大臣拥立为太子的司马邺,在长安即位为晋帝,改元建兴。

消息传回平阳,刘聪震怒,命刘曜等诸将进攻长安,但遭晋将击败。

汉嘉平四年(公元314年),刘曜和两位汉将再次进攻长安,后转攻河内。

汉建元元年(公元315年),刘曜一度转战并州,数次有胜绩,再次转攻长安,后又被刘聪派往北地进攻上郡。

上一篇:北纬31度熏国幻爱 下一篇:狼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