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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75)

地上铺着狭长的红毯,迤逦而去,五颜六色的花瓣随意铺洒,随着步履的行进而散发出幽幽的香气。我目眩神迷地走着,刘曜执着我的手,走向尽头的小亭。

小亭风情旖旎,桃红色的轻纱垂挂在四周,随风飘曳,像是一方桃色春梦。正中的石案上燃着两支鸾烛,还有白玉酒壶、酒杯和瓜果点心。

心中如蜜,我呆呆地笑看着他。他这般精心安排,是给我惊喜,给我一个别出心裁的婚礼。

“容儿,我知道你不喜热闹,今夜只有你我二人,喜欢吗?”刘曜着一袭金纹白袍,面色和暖,眉宇点笑,别有几分儒雅之气。

“喜欢。”我喜欢的那个刘曜回来了。

“再喝一次合卺酒,可好?”

“腹中有孩儿,不能饮酒。”

“那便不喝,反正我们已经喝过了。”他坐下来,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抱着我。

我搂着他的脖子,坚定道:“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请将军切记:相思无断绝。”

刘曜的眼中点染开丝丝缕缕的痛色与懊悔,“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这话有古怪,有什么深意吗?

他苦笑道:“六弟告诉我,你在宫中短短几个月,也是生不如死。你已经和我结成夫妻,因此,你决意为我守身如玉,宁死不屈。为了阻止陛下,你两次以死相逼,让陛下罢手。”

刘乂终究还是告诉了他。

他痛声道:“你以利刃自伤,两度伤重,失血过多,养了几个月才好起来……容儿,为了我,你吃了这么多苦,我还那样对你,我不是男人……六弟还说,陈永和碧浅成婚那日,你舍我而去,是因为陛下以晴姑姑和我的性命要挟你,你为了我们,只能随他走……容儿,其实和那时我想过的,你必有苦衷才会跟陛下走,大有可能是晴姑姑出事……可是,当时我在众多部属面前丢了颜面,你的狠心离去践踏了我的尊严……虽然我心痛,但更多的是愤怒,气你朝三暮四,气你从未真心待我……我无法冷静地思考,无法猜到你舍我而去的真正原因,容儿,我是不是错得很离谱?”

“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自责。”我轻轻地笑,心中却无比酸涩,“正因为如此,你才毅然率军攻长安,才无心战事,以至于长安失守?”

“多少有些影响吧。”刘曜坦荡道,“容儿,我只希望,余生我们不会再分开。”

“我吃了这么多苦,你如何补偿我?”我瞧得出,他真的懊悔、自责、愧疚、心痛……

“你想我怎么补偿?”他含笑反问。

“通常这么说的,都不是出自真心。”我斜过脸,轻声一哼。

“只要你心里舒坦,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照办。”

“当真?”

刘曜颔首,看来颇有诚意。我故作寻思道:“假若……我不想与别的女人平起平坐呢?”

他敛了笑意,面色微沉,“此事急不得,我答应你,往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与伤害。”

我笑吟吟道:“我说笑呢,她毕竟服侍你多年,我怎么能和她比呢?再者,这些年……我并非清白……”

他铁臂略紧,正色道:“这些年,你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介意。在我心中,你依然是十六岁那年我们初次相遇的样子,高傲美丽,像俯瞰众生的女王。无论是清柔,还是如珠,都只是过眼云烟,只有你才让我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我搂着他,靠着他的头,欣慰地笑,暗自思量,这种幸福、安宁的日子,能维持多久。

夏夜的风悠悠地吹拂,昏红的光影迷离成雾、朦胧缥缈,墨蓝的天幕上那净白的月亮望着我们,好似也妒忌我们冰释前嫌、恩爱痴缠。

——

我成为刘曜的妻子的第二日,老夫人匆匆来了。

其时,临近午时,他刚回府,他的母亲胡氏由侍女搀扶着快步赶来。

身为儿媳妇,不能失了礼数,我端然下礼,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对儿子生硬道:“跟我进去,我有话对你你。”

刘曜跟着她进了寝房,我站在房外,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侍女在窃窃私语。

房中的说话声颇大,在外面的人听得很清楚,老夫人匆忙赶来,自然是为卜清柔讨公道。

“曜儿,你怎么可以让她和清柔平起平坐?古往今来,正妻只有一个,哪有二**为正妻的道理?”老夫人咄咄逼人地责骂,“我不赞成!你立即吩咐下去,让她当妾!”

“母亲,此乃孩儿与众妻妾的事,母亲不必过问。”他冷淡地回应。

“混账!”她重声叱责,“你是我儿子,我就要过问!你让那个狐狸精当妻,我就是不同意!”

“她不是狐狸精!”刘曜辩驳道,义正辞严,“我心意已决,母亲不必再劝。”

“你——”

想必老夫人被气得全身颤抖吧,儿子不听她的话,她必定认为儿子被我迷住了,迷得鬼迷心窍,她会更加恨我、不喜欢我。

她转变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清柔嫁给你这么多年,温柔贤惠,为你生儿育女,任劳任怨。而今,你竟然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她平起平坐,你这般羞辱她,还有没有良心?”

刘曜道:“清柔为孩儿付出很多,孩儿心中清楚,也一向敬重她,这才让容儿和她平起平坐。母亲,孩儿只是想给此生此世最爱的女人一个正妻的名分,这也不行吗?”

老夫人嗤笑道:“最爱的女人?曜儿,你被那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还不自知……”

“母亲,容儿不是狐狸精,是孩儿这一生唯一爱的女人。”他不容反驳地说道,“孩儿不想再听到‘狐狸精’之类的话,还请母亲不要再说容儿半句不是!容儿是孩儿的正妻,绝不更改,母亲无须多言,还是回东厢静心养着吧。”

“不孝子!”她愤愤地骂道。

紧接着,房中响起一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片刻后,老夫人开门走出来,怒容满面,瞪我一眼,离开了。

我踏入房中,看见刘曜静静地站着,神色倔强。

他紧绷的脸孔略略缓和,苦涩道:“你都听见了?”

我轻抚他被老夫人打过的脸颊,“疼不疼?”

“不疼。”刘曜握住我的手,“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你。”

“因为,卜清柔是一个好儿媳妇;在老夫人心目中,她才是你的正妻。”我还想说,我来历不明,不仅招惹你,还招惹刘聪,在老夫人的眼中,我是那种不够清白、狐媚惑人的狐狸精。只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我宽慰道,“下次和老夫人好好说,也许她会明白的。”

“不论母亲能否明白,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他揽我入怀。

——

自从我搬进刘曜的寝房,任何一个下人都不敢给我摆脸色,反而千方百计地巴结白露、银霜和碧浅,希望得到好差事。来往、出入的人太多,陈永担心打扰到我,就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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