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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42)

我骇然问道:“你已经做好部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聪冷酷地笑,“大哥知道你与我、五弟关系非浅,若要霸占你,就必须除去我和五弟。因此,若我不动手,大哥也会动手。”

“太子会这么做吗?”我的心揪起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容儿,晋廷十多年的内斗,不就是如此?”他那双暗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为了帝位,为了权柄,手足之情可泯灭,一切皆可抛。”

他说的对,生在帝王家,骨肉相残之类的事,还少吗?

刘聪伸指拨了一下我的鬓发,“你一人在宫中,多加小心。待我功成的那一日,便是你我厮守之时。”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心紧蹙,手上的兰花链晶亮闪闪,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假若他当真坐上皇帝宝座,我就很难逃出魔爪了,我应该怎么办?

——

想着想着,我昏昏欲睡,却被脚步声惊醒,来人是刘曜。

他说,他看着刘聪离去才进来的。他一眼看见了我手上戴的兰花链,问道:“是四哥送你的?”

我点头,从他的表情瞧不出是喜还是恶,“他回平阳,我才会戴。”

他的唇角微微一动,似乎在笑,又好像只是我的错觉。他看一眼挂在帐沿的花灯,“容儿,有时候我很想知道,你的抉择是什么,有时候又很害怕,不想知道。”

我明白,如果他不知道我的抉择,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你有什么打算?”

刘曜的黑瞳猛地一缩,“四哥应该告诉你了,他已经做好部署,只要大哥一有动静,他就动手。”

“会不会和司马氏诸王内斗一样,伏尸如山,流血遍地?”

“料想得到。”他眸光凛凛,“四哥拥兵十万,雄踞城外,大哥这帝位摇摇晃晃的,怎会安睡?即使大哥信任兄弟,那些拥护大哥的大臣也会进言,劝他先发制人,稳保帝位。”

“王爷不会让太子坐上皇帝宝座,太子不会让王爷拥兵自重、威胁自己,因此,一山只能容一虎,他们当中必有一人落败。”我沉重道。

其实,汉国手足内斗,我并不觉得什么,我关心的是,如何趁这个混乱的时机带着司马颖逃出汉国。怎么做,才能无声无息地溜出皇宫、溜出平阳,刘聪不会派兵追我?

刘曜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不过,我并非父皇亲子,即使我参与其中,也没有资格问鼎帝位。”

我心中一动,“你想怎么做?”

他眼中的赤光愈发鲜亮,像是火焰,炽热灼人,“按兵不动,容儿,倘若你不愿留在平阳,我可设法安排你离开……”

我掩饰了激动,淡然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考虑一下。”

刘曜难掩喜色,“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

若有刘曜暗中安排,我和司马颖一起离开平阳,应该不是难事。可是,如此一来,他就知道我的行踪,以他的秉性,我想和司马颖隐居避世,就不可能了。

我应该如何是好?

翌日,刘和登基,百官称贺。是夜,大宴群臣,君臣同乐。

做为刘渊的皇后、刘和的继母,我以太后的身份出席了酒宴,虽然新皇没有下诏封我为太后。

宴上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刘聪却沉默寡言,一副从容沉着的模样;刘曜则是言笑不断,淡定地应付众人的敬酒与寒暄。刘乂坐在诸王中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过几个月的军旅历练,少了几分公子习气,多了几分坚毅与刚硬。

刘聪和刘曜时而看我,时而饮酒,好似新皇的良臣,甘当顺民。

一人来到我的宴几前,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我抬头,看见一个威猛、高大的武将淡笑看着我。

这人如刘曜一般高,剑眉,虎目,挺鼻,丰唇,脸膛暗黑而方正,那双眼眸迫出一种凛冽之气,经年的沙场铁血生涯沉淀出一股煞气,比刘曜、刘聪身上的铁血煞气还要森寒迫人。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看我?

“臣敬太后一杯。”他的眼梢蕴着笑,煞气腾腾的脸膛柔和了三分。

“陛下并没有下诏,还是不要这么称呼哀家罢。”我莞尔道,“将军如何称呼?”

“臣石勒。”他的嗓音分外沉厚,一开口,好像胸部都会震动。

“原来是石大将军,久仰了。”

原来他就是石勒,怪不得看起来比刘聪、刘曜还要凶煞、可怕,令人望而生畏。石勒是羯族人,骁勇善战,勇猛无敌,是汉国一员猛将,刘渊甚为倚重,为汉国打下不少江山,战功卓著。

我举杯道:“石大将军为我汉国立下不少战功,哀家敬你一杯。”

石勒微微前倾,声音略低,“不敢当,太后本姓羊,并非姓单。”

我震骇,心突突地跳动,不解地看他。他郑重道:“太后可还记得,今日姑娘一饭之恩、救命之恩,他日勒必定涌泉相报?”

这句话,好像在多年前听过,在哪里听过呢?洛阳,还是泰山南城?

我冥思苦想,灵光一闪,对了,在泰山南城,我十八岁那年,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他自称“勒”,与眼前的男子石勒,是同一个字。

难道,石勒就是当年我救的那个男子?

“你是……勒?”我犹豫道,还是不太敢相信。

“你是羊献容。”石勒面不改色道,状似与我闲谈。

“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与将军详谈,不如先干一杯。”我轻笑。

“好。”他一饮而尽,接着道,“太后若有吩咐,臣必定万死不辞。”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回席落座,真没想到,当年无意间救的男子,竟然成为威震中原的大军统帅,战功卓著。

这夜,回到寝殿,我一直在想,倘若找石勒帮忙,他愿意帮我吗?

十八岁那年,秋,我在柴房落了耳环,过后去找,却看到柴房里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我心想,也许是他躲避追杀,看见羊府后院的门只是虚掩着,就躲到这里了。

我踢了几下,他没有反应,昏迷了。他的粗布衣袍破破烂烂的,全身都染了血,很是吓人。我本想叫人来拖他出去,却在离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叫了一声“姑娘”。我走过去,他微微睁眼,祈求道:“求姑娘救我……”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见他奄奄一息,若我不出手相救,他必死无疑。

想了想,我终究给他带来伤药、退烧的汤药和小米粥,救他一命。

次日,他好一些了,趁后院无人,我让他快点离开。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回身对我郑重道:“今日姑娘一饭之恩、救命之恩,他日勒必定涌泉相报。”

此后数年,我再无见过他,因为我根本不当一回事,也没想过他真的会报答我。

却没想到,时隔多年,上苍竟然将他送到我身边,让他报恩,让我有一个可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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