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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眼角,你的指尖(28)

卫天驰眉头一皱:“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听我的话,好好在家呆着,向杰的事有我,知道吗?”

可是怎么可能安心地呆在家里?三天之后唐欢实在憋不住了,她左思右想,一个人打车去了东城区派出所,小心翼翼地向值班民警说明来意,警察同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是亲属吗?”

“是是,我是向杰的表姐,他父亲去世了,母亲住在外地,宁京城只有我是他的亲戚。”

警察又看看她:“按规定你们是不能见面的,关于他的情况你可以向负责的警官询问一下。”

“真的不能见面?”

警察极坚决地摇了一下头,把注意力又转向手里的卷宗。唐欢在他的办公桌前又站了有一分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好说,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迎面就是个居民小区,唐欢心里空落落的,站在路上踌躇着,既舍不得离开,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一辆警车开过来,她正好挡住了人家的道,喇叭声剧烈地响了一下,唐欢吓一跳,赶紧给人家让开。

车上下来两三个警察,一边交流着一边往里走。唐欢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今天当着人民警察的面总觉得有点抬不起头。快步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

“唐欢!”

回过头,唐欢对着卫天驰笑笑,无意间的一眼,越过他肩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唐欢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卫天驰拧拧眉,扭转身子顺着唐欢的视线看过去,三四名穿着警服的警官正快步走进派出所大门。

上了车,开出去一段卫天驰才沉声道:“说了不让你过来,这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

唐欢手里捏着包带子,看着外头的风景一声不吭,卫天驰连喊她两声才猛醒般抬起头:“喔喔,我……我在家里太着急,就……”

“着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还有二秒就是红灯,卫天驰没有抢,缓缓把车停在停车线前。

“卫总你要忙的事情多,我只不过来看看……”

“看看?”卫天驰笑,“要是你来看一眼向杰就能出来,我早把你拎来了。”

车在闹市区开不快,三步五步就一个红灯,卫天驰也不急,曲曲折折地拐到了唐欢并不熟悉的地方,她坐在车里东张西望:“这是去哪儿?”

卫天驰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在一幢大厦楼下:“陪我喝杯咖啡,你该不会拒绝吧。”

这幢大厦在城市里并不显眼,唐欢从来不知道大厦的三、四两层楼是间业内颇有名气的私人博物馆,四层朝南空着的场地被充分利用开设了一家咖啡馆,坐在文艺气息十足的展品旁边喝咖啡,也算是附庸一把风雅。

打开饮品单,上头琳琅满目的咖啡品种看得唐欢头皮发麻,又不好在笑吟吟的服务生面前露怯,只能装模作样伸手在某行上一点:“来这个吧。”

不过经此一役,唐欢总算知道了,这种名为爱尔兰咖啡的咖啡,里头其实是要加酒的,一口抿进嘴里,怪兮兮的味道直冲脑门,好不容易咽下去,坐在对面的卫天驰差点笑出声来。他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推给唐欢,把她的爱尔兰咖啡端到自己面前:“喝不惯这个?”

岂止是喝不惯!唐欢腹诽着,脸有点微红:“没事,我就喝这个吧,……唉唉唉……你……”卫天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已经轻抿一口咖啡,满意地点头:“我在宁京喝了不少家咖啡馆,只有这家的爱尔兰咖啡里放的是正宗爱尔兰威士忌。”

这样的咖啡馆想必价格不菲,现在正值上午,十几张沙上的只坐着他们两个人,服务生老远地站在柜台里擦杯子,背景音乐轻声播放着nirvana的歌,“Come ,as you are ,as you were,as I want you to be,as a friend ,as a friend,as an old enemy”。

卫天驰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给唐欢带来的窘迫,他很舒服地倚进松软沙发背里,舔了舔唇边犹沾的香浓咖啡,对着唐欢微笑:“我在想,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你爸爸,你会不会这么着急?”

唐欢脸上微变:“他不会出事的。”

卫天驰耸耸肩:“或许吧,呵呵,谁知道呢。”他顿了一会儿,视线在唐欢的脸上停留,“你爸爸能有今天的地位,他付出的代价和努力你连想也想不到,唐欢。”

唐欢看着他。

“我不是中国人。”

“啊?”唐欢有点吃惊,卫天驰扬扬眉,“我现在拿的是泰国护照,其实我是缅甸人。”

唐欢更吃惊。

“我们家从曾曾祖父那一辈开始移居缅甸掸邦,从小我就在那里长大。”唐欢张大嘴,卫天驰看着她的表情有点控制不住笑意:“听说过那里?”

“那什么,”唐欢笑,“金三角?”

卫天驰摇摇头乐不可支:“还有点见识,不过你放心,我们家没有贩毒的人。”“那就好!”唐欢舒一口气,卫天驰接着说道:“只是跟贩毒的人常常打交道而已。”

“你也知道贩毒是世界上利润最高的一行,毒贩手里头的资金巨大,窝在一个小小的金三角里施展不开,这就需要很多人帮着他把地下资金合法地挪到光天化日之下,说通俗点,就是洗钱。”

“我的父亲在中缅边境经营一间规模很大的珠宝行,表面上卖珠宝玉器,暗地里帮着活动在缅甸克钦邦的一支贩毒团伙洗钱。本来通过这种手段已经积攒了不少财富,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父亲他设法从毒资中截留一部分款项私藏起来,这笔钱数额之大,足以让毒贩头目在知道之后对我父亲下了格杀令。不止父亲,我其余的亲人也都在一夜之间丧命,只有我一个人逃进了金三角的森林里,被毒蛇咬伤只剩一口气的时候,遇到了也逃亡在那里的大哥。”

唐欢说不出话来。

“那里的森林有多可怕,没去过的人想象不出来。当时和你爸爸一起从中国境内跑出来的还有六个人,加上我,一共七个人,活着走出来的只剩下我们两个,穷困潦倒地在泰国落脚。那些日子真是吃尽苦头,现在想想,呵呵,不堪回首。”

“我的父亲经商多年为人十分谨慎,他截留的毒资全都存在香港的银行里,我临逃出家门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只保险箱钥匙。这个秘密我没有瞒大哥,我当时因为蛇毒没有及时治疗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偷渡去香港的机会却没有办法成行,就把这个钥匙给了大哥。”

“半个月以后他就回来了,带回来一大笔钱,足够让我治病和买两个泰国国籍。就这样,我们有了新的身份,又有了钱,在泰国没有停留多久就回到中国境内,那时候中国的生意真的很好做,大哥他又很擅长经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唐欢,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爸爸他绝对不会冒风险回来,外面天大地大,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幸福平安,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