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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眼角,你的指尖(24)

汽车一直把向杰拉到了平港市中心一幢高档写字楼下,电梯直上到四十四层,罗总在这里等他。表面上看跟所有同等规模的贸易公司一样,气派的门厅,紧张忙碌的写字间占据了两层楼,穿梭其中漂亮的OL女郎,接不完的电话发不完的传真,欣欣向荣活力无限。罗启南的气派和卫天驰不可同日而语,向杰在秘书小姐通传后又等了十几分钟,罗总才发话让他进去。

罗启南有着向杰十分喜欢的爽快性格,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向杰能力的质疑,句句话都直指远在宁京的唐欢,似乎一切全都是看在唐欢的面子上,他才肯给向杰一个表现的机会。向杰站在他面前微微颔首,轻笑着回答道:“唐欢九月份开学。”

罗启南点点头,突然把话风一转:“卫总跟我提起过两次,说你很能干,所以我现在碰到件棘手的事,才大老远地让你过来一趟,看是不是能帮我解决。”

“罗总您请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罗启南笑笑,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以前的老兄弟欠了公司一笔钱,混了那么多年大家都是熟人,谁也不好意思去开口要,只好麻烦你这张生脸孔了。”

向杰点头:“罗总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离开罗启南的办公室,立刻有下属把向杰带到僻静的地方,简略地把情况对向杰说了一些。罗启南的公司一年前借出去一笔款项,对方用位于城郊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一块土地和厂房做抵押,现在一年期满还不上钱本来应该把土地和房产转过来,可这一年里房地价突飞猛涨,已经远远高于欠款数额,所以对方不愿意按照当时的合同执行,而是想把土地和厂房作价处理以后用现金来还款。

这件事和向杰想象中的要钱不太一样,他一开始有点讷闷,明明该是去找律师解决的事,为什么大老远把他扯过来。直到走进酒吧包间,看见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笑的顾青,向杰才隐约明白罗启南的用意。

顾青是借款方的担保人,罗启南所谓的兄弟就是他。顾青是个精瘦黑矮的男人,他当然还记得向杰这个停车场的看车小弟,更不会忘了向杰在他头上留下的两道疤。罗启南让带着向杰来的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喽罗,居中彼此介绍了一下就缩坐在包间一角喝起酒来,整个场面全丢给了向杰。

顾青今天没喝醉,也根本没怎么搭理向杰,只是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轻抿着,几乎都没正眼看过向杰。好在欠款那边来的丁总很会搅动气氛,才没有显得太尴尬。两圈转下来很快开了第三瓶酒,向杰亲自把顾青的酒杯倒满,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恭敬地来了句:“先干为敬。”然后一口喝完。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姐们起哄叫好,顾青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大声笑着搂紧身边的小姐,用当地方言开起声色俱佳的玩笑。

向杰沉声一笑,再度把手里酒瓶加满:“青哥肯定是嫌小弟的诚意不够,这样,小弟再干一杯!”又是一杯下去,顾青的手已经伸进小姐的裙底,一阵哄笑与小姐妩媚的扭昵声。向杰脸上笑意不减,第三杯迅速喝光。场面已经有点冷,当他第四次举起杯子的时候,顾青总算嗯了一声,拿起酒杯自己却不喝,而是塞进身边的小姐手里:“来!喝!”

小姐看看顾青再看看向杰,她识人无数,知道两边都不是自己能惹的人,于是娇娇怯怯地往顾青身上一赖:“人家又不会喝酒,这一杯下去,今天晚上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顾青哈哈大笑:“你晚上想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都听青哥你的!”

丁总反倒变成了居中调停的人,过来扳住向杰的肩头笑道:“向哥,不是兄弟我说话不算数,合同上说什么时候还钱,就应该什么时候还钱。只不过现在一时之间周转不开,不信你问青哥,我的情况他知根知底,如果不是确实有困难,他也不会过来帮兄弟我说话。”

向杰朗声笑:“丁总如果真的周转不开也好说,我来的时候罗总都交待过了,如果你们资金紧张的话,厂房土地转让的一切税金手续费都由我们公司来承担,看丁总你哪天方便,直接委托个律师把转让手续办一下就可以了。”

丁总拍拍向杰的肩也哈哈地笑:“罗总财大气粗,哪里就缺我这一小块地?哈哈哈,向哥,这可是兄弟的全部身家,你们要是不抬抬贵手,兄弟我就要去睡桥底了!”

“怎么至于呢!丁总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公司一般不往外头借钱,就算借出去,给别人的利率是多少,给你们的又是多少。都是看在青哥的面子上才能有这么大的优待,结果你还是借故拖延,岂不是连青哥的面子都驳了?”

丁总看看只顾跟小姐调笑的顾青,顾青象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嘴里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三两下间连输三拳,哈哈大笑着把上面穿的T恤衫脱掉,露出精悍的身体。丁总有点冒汗,喝完杯子里的酒,招呼下属再去叫两瓶来。

音乐激烈地响着,香水味、烟味、酒味混合在一起,很迷乱。

向杰坚定地看着顾青,不理会丁总的讪笑恳求:“青哥,罗总来之前还有交待,您和他是多年的老兄弟,该怎么办全听青哥您的一句话,钱、房子、地都是小事,兄弟情谊才是最重要的!”

顾青冷哼一声,精光四射的眼睛在向杰身上牢牢盯了一会儿,推开身边的小姐,拿起手边半瓶酒一仰头全部倒进嘴里,把空酒瓶重重放在向杰面前的茶几上。

“老罗是我多年的大哥,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一句二话也没有。小子,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儿,上回的事哥哥我还记着仇,你今天晚上只要能让我把气消了,房子、地,明天就跟律师去办过户手续。”

丁总在一边唉唉叫:“青哥,青哥这是怎么话说的,青哥……”

顾青手臂一指,食指指向丁总,丁总顿时哑声:“姓丁的,看在你以前帮过我的面子上我才答应帮你开口跟老罗借钱,你他妈不要给脸不要脸,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敢哼一声我提着脚把你从过海大桥上扔下去你信不信?”

向杰叫了一声好:“说的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青哥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消气?兄弟我奉陪!”

顾青双手抱胸坐下去,用下巴点点那只空酒瓶:“你给了我两道疤,我只问你要还一道,怎么样,不亏吧!”

向杰大笑道:“不亏!”

笑声刚落,他抄起那只玻璃酒瓶猛地往自己头顶一拍,小姐们惊叫着,玻璃破屑四散飞开,鲜血从向杰浓密的头发里慢慢殷出,汇成几道浓深血流流了下来。向杰浑然无意,扔开手里的酒瓶把,捋袖子往额头上一擦,端起酒杯:“青哥,敬你!”

顾青也有点动容,靠进沙发里:“呵呵,还不算完!”他朝两边噤若寒蝉的小姐笑笑,用脚把茶几上的酒瓶酒杯果盘扫开,对向杰笑道:“哥哥我从来不走眼,知道你是个人物。小子,上回摸你一把就发那么大的火,今天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能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