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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眼角,你的指尖(19)

路过市民广场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抖嗡,两个人手拉手站在一边看。沉闷的嗡响声里,唐欢捏捏向杰的手,让他看向自己,然后很轻很轻地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向杰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十分促黠夸张地用手指掏掏耳朵,凑近了笑问:“你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唐欢扭回头,收不回嘴边的微笑。

向杰揽住她肩膀:“嘿嘿,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你!”唐欢瞥他,向杰贴在她耳边低语:“当然听见了!”

“那你说我说了什么?”

向杰挤挤眼睛,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说……我想要……”

“滚你的!”唐欢咧着嘴一拳挥过去,从他手臂下挣脱,象个孩子一样逃开去,在市民广场角落里那簇艳黄的迎春花边被他追上。向杰紧紧抱着她,刚刚奔跑过,两个人脸上都有点潮红,唐欢微张着的嘴唇更是红润得让他无法抗拒。双唇相接的时候,向杰的低语逸出唇畔。

“我也爱你,欢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星期一上班,唐欢走进校长室递上了辞职报告,一通由上至下的挽留之后未果,校长终于同意了,不过也说好了带班带到这个学期末,反正九月份研究生才开学,不耽误。这样也好,起码可以多拿几个月工资,贴补贴补。

上学以后少了唐欢的工资,再租这套房子有点太过奢侈,向杰酒店里本来也包吃住,她也有学校的宿舍,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以后就没有了单独相处的空间,向杰为此抱怨不已,唐欢其实也舍不得跟他分开,于是拉上沈小晓陪着一连跑了两个周末,在学校附近找到一套房子,实在是非常小的单室套,不得不把厨房的墙敲掉做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好让房子看起来大一点,卫生间倒是独立的。房间的设施还算齐全,现在还有人住着,是马上就要离校的研究生,她搬走了正好唐欢接茬住,很干净,阳光也好。最重要的是租金便宜,四百块钱,是原来的一半,唐欢大呼幸运,当即预付定金。

找到房东谈好剩下的租期并一次性把到六月份的租金全部交齐,唐欢趁没事的时候开始收拾东西。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是唐欢一点一点添置的,可新房子里地方小不能全部带走,丢了这样舍不得,丢了那样也舍不得,剩下的两个月里唐欢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临搬家前两天才咬牙跺脚扔了两箱东西。

暑假之前和学生们来了场感人肺腑的告别,虽然相处时间只有一个学期,唐欢和孩子们之间也建立了颇深厚的感情。学校里上上下下对她也都很照顾,唐欢始终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不够意思,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卫天驰也许是从向杰那里知道了唐欢搬家的消息,让向杰带回来一套床上用品,唐欢打开盒盖看见灰蓝色真丝的质地,忍不住想要吐血,当时就把床单被套枕套什么的全换上了。可惜也只用过这么一回,在换洗的时候唐欢在洗衣机还是干洗之间徘徊很久,最终忍痛付巨资送去干洗,之后再也没敢用过。

据向杰说酒店里给他换了个岗位,不再当保安了,卫总照顾他,让他跟着负责物料用品的人后面学习,除了看管仓库以外,时不时地要到外地出差采购。唐欢信以为真,向杰头回出差之前兴兴头头地给收拾行李,从上到下买了一身新。

卫天驰亲自开车把向杰送到机场,机票什么的早准备好,装在一只信封里递过去。

“想好了,这一步跨出去,再也回不了头了。”向杰想接,卫天驰停住手。向杰笑笑,把信封从他手里抽出去,打开车门大步走进机场候机大厅。

从南京坐飞机到浙江义乌只需要一个小时十分钟,这里有全国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酒店日常使用的餐具厨具大多从这里采购。卫天驰的酒店里新近从香港聘请了一位海鲜名厨,设计了几个新鲜的菜式,相应地对餐具要求也提高,他派向杰到义乌来,手里拿着厨师提供的餐具样式,想来采购一批。

下飞机刚过八点,打辆车直接去批发市场,依照出发前同事的指点,很快找到惯常采购的那一家商铺。虽然身处小商品批发市场里,这间商铺规模不亚于普通超市的社区店,陈列其中的餐具厨具式样繁多,向杰向接待小姐说明来意,直接被领上二楼精品厅。向杰这趟要订的其中一种餐具是专为香港大厨烹制的鱼翅羹准备的,缅甸白玉雕成炉鼎式样,内放一只鎏金小碗,炉鼎双耳上镂空硺出双连环,工艺精湛价格昂贵。别的东西都好说,这一套五十只玉鼎的价格,老板始终不肯让。谈来谈去达不成协议,向杰无奈地站起来冲老板苦笑:“章总你也要体谅我们打工仔的难处,来的时候老板定好最高价了,我要多答应你,回去自己要掏腰包的。怎么样,看在你和我们卫总合作那么多年的份上,再让一步,我回去也好交差。”

章总也不肯放过这笔大生意,无奈价格给的实在太低,只好摇头,把大主顾送出门外:“小兄弟,不是我自夸,你这样的餐具,整间市场里也只有我们家做得出来,要么你再给你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不是我不想做你的生意,只要能赚一点点我也不会不做的呀,你给的价实在太低!”

向杰也没办法,握手道别的时候说道:“那我再在市场里转转,实在不行只好跟老板请示了!”

来之前看得滚瓜烂熟的路线图上标注着,章总商铺东边不远是间饭店,向杰进去点了两个菜,坐在显眼的地方吃完,买单之后走进洗手间,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架着墨镜,昂首阔步走出饭店,扬手招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从南京来的时候用的真名真身份证,再次走进义乌机场排队办登机牌的时候,向杰仔仔细细看了看拿在手上的一张陌生身份证。说陌生也不全然对,最起码照片是他的,名字已经变了,身份也成了在义乌做小商品生意的江苏人。

办好登机牌,到光州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就要起飞。向杰坐在候机楼里,手里拿着份报纸,其实心里把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再次梳理一遍。要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一直到飞机抵达红山机场,向杰看见了停在停车场约定地方那辆白色桑塔纳车,双手不易察觉的颤抖才突然之间平定。

用钥匙打开后备箱,揭开垫皮,在应该放备胎的地方放着一只黑色拎袋,隔着袋子摸一摸,是他要取的东西。拎起包返回候机楼门口,坐上出租车,报了个地名,出租车毫不迟疑地把他带进不远处的繁华都市。

黑色拎袋装的资料袋里装了所有向杰想知道的信息,坐在车上的时间里仔细看了看,这些资料是半个小时之前刚放进桑塔纳车里的,按照预定计划,留给他的时间大约有十分钟左右。

足够了!向杰长出一口气,靠在椅座上闭起眼睛。凝神太久,双目看出去的每一样东西上都蒙着淡淡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