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海兰察听了乾隆一席话,心中一动,确实他总把敌军当成猎物,对他们的角度考虑,也都只以捕杀的脾性去了解,而将军跟猎人是不同的,猎人打猎是为了生活、温饱,而将军出兵是为了守护国家,安定百姓海兰察想着这些道理,轻轻退了出去。
命众人退下,高无庸也知机的自己告退,待御书房一片安静之后,乾隆端坐在龙椅上提笔写下海兰察近详几个字,将纸条团起,轻轻按了手边龙椅扶手下的龙舌,露出一个龙眼大的黑洞口,乾隆将纸团塞了进去,关上黑洞口,又专注的批示起折子。
“万岁爷您请用茶。”过了一会,高无庸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若无其事的继续伺候着,对乾隆自己一个人闷在房内,好象没有任何疑问。
又过了不足一炷香时间,两个小太监端着两罗折子进来,高无庸过去接过,放到龙案旁,两名小太监又退下后,乾隆面色平静的拿起新送的折子,看了眼名字就放到一旁,一本一本翻了下去,直到拿到一本折子名下多了两个墨点痕迹的才停下。
拿起看了起来,这本折子比起别的略厚,字句也密集,乾隆认真的看着,脸上闪过满意之色,又向后看去,不一会突然噗的一声,大笑出声,边笑边道:“这个海兰察,哈哈哈哈”
“万岁爷!海大人怎么了?”高无庸在一旁见乾隆大笑,心中好奇,自十四阿哥夭折,万岁爷这阵子头一次开怀一笑,还是因为那个沉默的海兰察。
乾隆摆摆手,笑道:“说不得、说不得,你去给海兰察传朕的口喻,就说朕准他所请,命他为此行护卫统领,全权负责太后一行的安卫。”
“奴才遵旨。”高无庸忙应诺,心中却奇怪乾隆怎么看了折子后,就改变了安排,准了他的请示。
海兰察接了口喻后,也很惊讶,不知道皇上怎么改了圣意?不过能离开京城实在太好了,海兰察连问都没问,爽快的接下差事,至于海兰察为何会这般欣喜能够离开北京,说起来就有点意思了,这一切其实跟乾隆大有关系。
事情是从海兰察得胜归来后,乾隆赐下府邸,又说了那么一句口头奖励之后,海兰察平静的生活起了改变,自他额娘去逝后,没有兄弟姐妹,又没有长辈在世,海兰察过着典型的单身汉生活,退了租的房子。
当班完毕,练武学习识字,之后回侍卫处睡觉,除了陪师傅喝点酒,说些闲话,也没别的兴趣,每日里就那么过去了,领了俸禄也没花钱的地方,他性子又朴素,学不来别的侍卫们的举止,就这么积攒起来,想着等他当几年差,就差不多够自己买座房子了,以后还可以买地,虽然自己不会种。(请注意,典型的普通百姓的念头,有房有地才是家。)
没想到就是打了一场胜仗,皇上竟然就赐了府邸给他,至于那什么格格的额驸,说真的,海兰察心里不愿意,皇家格格,刚到巫山他就抓了个格格回来,一个女子混到军营里,被努达海将军保护着,就算淳朴如他,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尤其皇上给他下的密旨。
别的格格出身富贵,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呃!那个格格除外,海兰察那时脑海中闪过紫薇轻愁的面容,那眼中仿佛有许多无法说的东西,把自己同别人疏离开,除了对皇上和她的丫头,对任何人都像是在戒备着。
对他也不同,有些过分的尊敬,他一个小侍卫,有什么值得她这个金枝玉叶尊敬的呢?海兰察想到紫薇问起他,那些别人编造的故事时,好奇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当时没有立刻拒绝下来,反而保持了沉默。
没想到如此却使自己过上几近地狱般的生活,(海兰察自己认为的)每日当班后,总有各宗室、王府的请贴送到他跟前,他看了请贴不知道该不该去,就请教同事,大家都说这些人家的身份,不能得罪,也不好推辞,海兰察只好去了。
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他去了后,那些王爷、郡王、贝勒们话里话外都夸奖自家女儿多么好,过分的甚至直接让女儿过来敬酒,让海兰察好不尴尬,海兰察不喜说话,并不是憨直,也不是痴傻,反而他的性子更有些狡诈。
不比猎物更狡猾,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好猎手呢?只不过他总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加上京城语言陌生,就算可以流利的说京话,理解起别人的话,总慢一拍,这使的他看起来很憨直,其实他不是这样的,别人却不了解。
这些人的意思海兰察当然明白,却不想接受,拒绝又不得罪人的说法,抱歉!海兰察还无法如此灵活的应用汉语,只能避着些,忙活了一天,回到御赐府邸里,又不得安生,府邸很大,连带府邸和赐下的下人也不少,按理说海兰察应该居住的很舒适。
可惜海兰察无法受用,那种吃饭别人喂,衣服别人给他穿,连睡觉前都有人给他暖被,甚至管家所说的那四个大丫头,晚上老想爬到他床上的举动,这都让他很困扰,这种吃饭穿衣睡觉都要别人管的生活,让他接受起来很困难,无奈只能连着替班,换班,到了下半个月,直接跑去丰台大营了。
可惜刚在丰台安生了几天,管家就抱着帐本跑来求见,很诚恳的告诉他,他积攒的俸禄,他留在宅子里的钱,最多能用两个月,那可是二百多两银子,惊的海兰察忙接过帐本来看,这一看真是把他几乎气晕了头。
管家月钱五两、四名大丫头每人月钱二两、中等丫头、仆妇没人一月一两二钱银子,粗使丫头、仆妇每月八钱银子、精壮下人月钱二两、厨房用度每日采买二两、维护花草海兰察越看脸越黑,就这样什么都不用干,光会花钱的管家,月钱还五两。
还有、还有那四个光会站着,或是要给他暖被,什么活都不做的丫头哪里值二两月钱、还有厨房里他吃的是金、还是银,每天要二两银子,要知道二两银子够平常五口之家一个月的温饱了,开始确实一桌七八个菜,他不是给减成每餐两个菜了吗?
几乎帐册上的每一个帐单,海兰察都能够给挑出些毛病来,这样的花消对京城的大户是平常支出,对海兰察这个平民百姓出身的人而言,却是又别扭,又有种被人讹诈的感觉,何况那些下人们,一举一动让海兰察真是很不习惯,有种在自家睡觉都睡不塌实的感觉。
气急的海兰察不管那眼神有恃无恐的管家,拿着帐册,骑马回家,海兰察不是个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到了家中二话不说,吩咐下人们在院子里集合,盔甲也不卸下,拿着帐册一笔一笔把每个人每天干了什么工作,有什么过错说了个清楚。
他的府邸虽大,但三十来个就伺候他一个人,他用的着吗?当说到厨房,海兰察决定发卖出府的人选时,管家慢悠悠回来了,这个京城混久了的油子,根本就把海兰察当一时走运的土包子,一点大难临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略带得意的神态,用谦卑的词句说出他们都是御赐下人,发卖不得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