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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娇颜(88)

刘彻沉默了,他的确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阿娇,有一些是出于保护阿娇,而有一些,是为了不让阿娇越走越远。除了那些事情,哪怕是朝堂上最机密的事情,他都能说给阿娇听,只是今天,阿娇问了,却必不是问朝堂上的事吧,阿娇向来是不关心的:“阿娇可以说得明白些吗。”

阿娇抱着被子,想了想便只剩下了叹息,刘彻,她是给过机会的,只是看来他并不愿意说,既然这样,她也可以继续装下去:“没什么,只是想问一问彻儿,你信我么。”

“只要是阿娇,我都信。”刘彻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怀疑。

阿娇听了心头淡淡涌上的,却不是感动,而是悲切。阿娇真想跟刘彻说,若是相信,为什么还要隐瞒得这么多。却忍着一个字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昏暗的灯火里,冲刘彻绽开笑容:“好,我记住这句话了。”

这话,本应是说过千百遍的,为什么却要因此而疼痛呢,不是早知道,帝王的信字,本也就是虚假的么。

这宫里,一砖一瓦真的能让人冷彻痛彻啊…刘彻,为什么可以这般温和的待她,却把桩桩、件件瞒得这般深切,这便是帝王的深切心事了吧。

刘彻看着阿娇背过去的身子,心里莫名的一沉,阿娇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她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刘彻竟觉得深深的不安。

伸出手去搂住阿娇,阿娇的身子一颤,却没有过多的挣扎,刘彻的这安却更回深了些:“阿娇,只要你问,我就会告诉你,不论你问的是什么。”

阿娇睁开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的眨了眨,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看着昏黄灯火下的锦帐,柔和的光泽里却仿佛有一双眩目的眼在盛开着,心微微动了,却始终是看过了,便再也无法全心去信任与依靠:“彻儿,我知道。”

阿娇忍不住在心里加了一句话,仅此而已,不要求得太多了,不管是她,还是他,能这样平和的相处,已经不易…

月色千里,原本该是相守的人,此时相拥在一起,心却分外遥远…

第六十九章:此情欲诉千万难

闻得匈奴在伊稚邪的率领下,向汉朝称臣时,阿娇心头涌上了些许微微的悲凄,夏峙渊终于放下了历史的包袱,肩上不会再带有任何历史的责任,可以由着自己去过喜欢的生活。

自此后,江湖也好,山岳也罢,夏峙渊都不会再有任何牵挂,而阿娇却与历史纠葛得太深了,终是逃不开、挣不脱。自由,当品咂着这两个字时,自由其实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你在担心夏峙渊么?”此时的刘岳已经是十一岁了,眉眼间更加肖似阿娇,气度线条却更偏向于刘彻,有时候连刘岳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铜镜里的脸,在心底叹息,这分明就只是眼睛更灿亮一些的刘彻,而刘彻曾经应该也有过这般清澈的眼睛吧,只是…被很多很多东西淹没了。

“我不知道历史怎么写的,只是刘彻的性格,你觉得能放过夏峙渊吗?”阿娇看着刘岳,却依稀间仿佛是看着刘彻一般。

刘岳也是摇摇头,虽说认清了现实,也读过历史,可是每每想起幼时,曾经带着他一同驰骋于马上的情形时,心头还是异常的温暖。刘彻曾经也一心一意做过父亲,那样的纵容、溺爱过,可是现在也是疏远了。偶尔,他也会为刘彻的疏冷而感觉到失落与微微的疼痛,却也能理解刘彻,可阿娇,却终是不能理解的:“娘,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冷漠,甚至我也是一样的冷漠,对于父皇,我们总认为自己看清了、看秀了,却还是看得不明白。我看不明白,或是因为先亲而后疏,娘,你是因为什么呢?因为父皇一直是这么放任并疼宠着,才看不明白么。”

父皇,娘,什么时候刘岳也渐渐的接受了呢。想来也是,刘彻那样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足以成为所有男人所崇敬,并心生向往,刘岳说他不明白,其实他才是真正看明白的那个人,一直不明白的,反而是她。

“岳儿,这些年,我已不再有长门的困扰,也渐渐的想过,要信,可是每每想起前尘往事时,心里却依旧是冷的。”阿娇终是又想起了她竭力想要忘记的事情,那时的长乐宫,在记忆中永远都是一段灰冷的调子,若真是有后悔药,阿娇真想买一剂,不去看,就那样一点点累积起信任好了,至少不必是现在的挣扎与矛盾。

从那儿以后,她不再敢相信刘彻,甚至不敢相信除了刘岳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这宫里,那样笑着疼她的太后,都可以留下那样的一段遗旨,那么还会有谁可以相信。

“父皇其实做了很多,只是你不愿意去看而已。”刘岳心下黯然,前些年他总还是头脑发热,气太盛了些,以至刘彻感觉到了威胁吧,天可见,他何曾发过一点点这样的心思。

刘彻和他之间的微妙处境,源于男人和男人之间那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也许,可以称之为同性相斥吧。可是,刘岳看得清,刘彻对阿娇,却从来都是可昭于日月,能示于乾坤的。

“岳儿,不要再说了,你敬他,我同样也是敬的,只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要我再无一比疑虑的信他,却是千难万难的。

刘彻此时,却正在殿门外,恰听着阿娇的这番话,立时身形一晃,脑子里便成了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他原以为,这些年来所做的,阿娇都看在了眼里,也认同了、接受了,否则又怎么会从长门宫搬到未央宫里来。

却不曾想到,阿娇至今都不曾对他撤下心防,千难万难,千难万难…,要阿娇信他真的就有这么难么。

他是负过阿娇,他认,也尽心心力的去偿了,可阿娇,却似是一块顽石做了心肠一般,浑不在乎。刘彻甚至在心底想过,一直受着错待与轻慢的并非是阿娇,而是南风啊…

阿娇,一直都被他放在心尖儿上,一直细心的与珍爱着,阿娇却还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泪,竟不自觉地涌上眼眶,这…是绝望还是失望的表示吧,像是一点点洗净眼底心阔大的柔软与温暖。他是一代帝王,没有流泪的权利,他的泪,会让天下生悲,而他却只想为着眼前这个女子悲而已,只是就算这样,阿娇却还是不会信任吧!

既是如此,他是不是也可以洒脱一些,却为什么只要一想着这些,心头就如同被千重山岳压死了一般,沉重而疼痛。

阿娇,阿娇…这两个字原来竟然是这么的悲伤,却是连悲伤都是这么的娇柔婉转。

“阿娇,我其实只想一心待你,只是你不肯信罢了。”刘彻强自撑着身体缓缓向外间走去,回首望了眼阿娇所住的宫殿时,觉得那么遥远,一阵阵风拂来,带着春的温暖与芬芳,刘彻却微微颤了下身体,竟觉冷得入骨入心。

“娘,父皇刚才来过,听你说了千难万难这句话后,就走了。”阿娇背对着窗,他也是,只是他比阿娇更加细心了些,刘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总是能让人清晰的辩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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