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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送花给我(33)

林今桅掏出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林父面前。林父打开,里面是一枚精美的领带别针,款式大方,闪烁着内敛的暗光。

这东西是莫卿没来得及送给林父的礼物,现在用来给林今桅做人情。

她旗帜鲜明地拒绝他的靠近,却又自作聪明地再次朝他伸出援手。他觉得可笑之极,善意是强者能保全自身时才有资格消费的奢侈品,她一度自顾不暇,怎么总自以为是的要爬到道德制高点来维持自己虚伪好笑的假公主形象?

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口。她转过头看他。不知该庆幸还是尴尬的是,莫卿被林父指令了带林今桅去楼上客房里换干衣服,此时只有两个人,站在电梯里。

“我说过,你帮过我,我很感谢你。”

“又是‘你说过’,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林今桅瞪她,“你——”

电梯叮的响了,有人进了电梯。有外人在,林今桅也不好撒气,恼怒地看向走进来的人。

电梯门很快又合上,红色的楼层显示灯继续跳动着。

莫卿叹口气,试图和林今桅把事情摊出来说个清楚。然而她看到他在一瞬间迅速灰败难堪的脸色,连嘴唇都失去血色,泛白地轻颤着。

每个人都有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和不能被戳到的软肋。对莫卿来说,她用尽力气想要逃离艰困的生存境地,那么林今桅呢?

莫卿不动声色地打量走进电梯的女人。大概是三、四十岁,眼角细纹并没有被刻意掩饰,但不显老,反而有种娴雅的气质。

女人也怔了一秒,目光极快扫过莫卿,回到林今桅身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今桅,好久不见。”

在她说话的那一霎那,林今桅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身体像紧绷的弦,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女人见他警惕的态度和仇恨的眼神,也不恼怒,大概是习以为常。她欲言又止,轻轻摇头:“早点换了湿衣服,这样容易生病。”

语气像极了林今桅的母亲,如果不是早知道林今桅的生母去世——等等!

莫卿心中一顿。

她原以为会像电视里那样浓妆精明的第三者,原来是这样的。

坐在客房里等林今桅洗澡的感觉很尴尬,莫卿干脆跑到一楼商场给他买了套衣裤,也省得拿电吹风慢慢吹干。

她抱着衣服,站在玄关半晌没吭声。

天黑了,屋里没开灯,街道上热闹的灯光毫无避忌地照了进来。

林今桅身上围着浴巾,平时刺刺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头顶上随意地搭着干毛巾。他背对着门口,蜷缩在窗台上,头靠着墙,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看外面的夜景,还是睡着了。

平时看起来十分高大的身体,在这一刻只能被比喻成遭到了遗弃的小猫。她甚至质疑: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雨夜里,像天神一样出现在绝望的她面前,义无反顾带着她离开的那个人。

一个人到底会有几面?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露出截然不同的那一面?

莫卿踟蹰半晌,走过去把衣服放到一边,扯下他头上的干毛巾,帮他擦起了头发。

他没回头,声音气急败坏:“你在可怜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头发不擦干容易生病——”

她手上的毛巾被他一把扯去,用力地扔到墙角。

“你个死乌鸦嘴给老子闭嘴!”他转过身,指着她的鼻子愤怒地骂。可是此时张牙舞爪的他在她看来,与其说凶狠,不如说是他怯生生地缩成一团,展露出背上所有的硬刺,以此保护柔软的腹部。

她的目光太过沉着清冽,似乎已经明了一切。这令他恼羞成怒,他讨厌极了她那没半点情绪波动的样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无论高兴或不高兴,她都可以隐忍下来,像往她身上倒杯热水,也还会满脸云淡风轻。

但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莫卿你毒牙被人拔光了?!”他气恼地质问,“我记得你不是哑巴啊!伶牙俐齿哪儿去了?刚来我家时陷害我不是一溜一溜的么,现在装什么圣母小白花?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么?现在倒任我骂不还口了?别他妈给我扯报恩这套,扯淡!你不就是为了抱大腿不被我踢出我家么,找什么理由啊!一个个表面上笑得人畜无害,骨子里全——”

“一直以来都在装的那人不是你林今桅么!”他今天既然要疯,莫卿索性陪他疯,“你动不动就说我虚伪,说我讨好所有人,我认了,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我说过一万次,我没你这么好命!每个人有自己的命,不甘心就要用尽办法去改命!我没偷没抢碍着谁了?我装圣母小白花?对,我是装了,那你又算什么?”她咬着牙看他,“我扮我的人畜无害,你演你的无可救药,我又骂过你虚伪没有?!”

他眯着眼睛,以一种危险的沉默态度看着她。

“先前那些事我不说了。今天林叔生日,张姨的女儿来了。”莫卿深呼吸,背过身去墙角捡毛巾,“现在她在高中很好,考重点大学不成问题。林今桅,她要我跟你说,她很感谢你当时及时把她拉回了现实。”

当时莫卿碍于张姨面子,和张姨女儿坐在席上交谈,不料对方突然提起林今桅,令她措手不及。

对方坦然道:“你应该听我妈说过那件事吧?我和林今桅的事。”

莫卿点头。

对方无奈地笑:“我都跟我妈说过很多遍,不要再提这件事,她总……”顿了顿,她挑起眼角瞥莫卿,“听我妈说,你一直住在林家。怎么样?没少被他折腾吧?”

莫卿没回答,倒是张姨女儿揶揄道:“怎么不说话?喂你不会是不肯说他坏话吧?诶——难道你喜欢上他啦?”

是并无恶意的调侃,但令莫卿紧张得赶快示意她噤声。好在旁边太热闹,只有夏续不经意地目光看了过来,极快又转过身去。

“就算不是,你也不必这么大反应吧……”

莫卿摇头:“让人听到不好。”

张姨女儿明白莫卿的话中所指。莫卿本就是安雯带来林家养着的表妹,后来还连带一个拖油瓶弟弟,已足够让人背后笑话。如果莫卿和林家那臭名昭著的少爷再有点什么瓜葛,先不说两人辈分上的乱来,诸如“两姐妹全都攀龙附凤了”、“原来从一开始就别有目的”之类的话恐怕层出不穷,只会比这更难听。

连安雯以后都不知该怎么立足。

张姨女儿表示明白地点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俩关系怎么样?我倒是出了那件事后没再见过他,现在还是那副死脾气么?”

莫卿点头也不便,摇头也不是。

“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还是那个样子嘛!”张姨女儿笑起来,“我就知道,他劝起别人来什么都清楚,就是把自己当仇人一样整。”

莫卿想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却又忽生疑惑。

“我那件事,是今桅故意做的,目的只想把我吓出那个圈子,而且成功了。”张姨女儿的笑容淡下来,“我那时候很幼稚,觉得出去混比读书好玩多了。因为和他关系好,别人也会多给我面子,我就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吃得开啊之类……那段时间完全是太妹,试图在浑身穿孔,染发,抽烟喝酒,逃学,夜不归宿,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和我妈大吵,还离家出走。”说着她自己也笑起来,“看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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